“哦?皎皎就不怕妹妹们听不明白?”康熙招招手叫皎皎过来,笑吟吟地发问。皎娴与皎定便气鼓鼓地,口中嘟囔着:“怎么听不懂了?”
皎皎目光在她们身上掠过,落到留恒身上,然后很淡定地说:“女儿亦不是十分明白,只与弟妹们讲说一次,全当温习再学了。本是按额娘的话,熏陶留恒些文风雅气,信手抽了,便是《通鉴》,故讲那个。”
康熙目光复杂地看向娜仁,脸上写满疑惑不解。
娜仁捏了捏皎定还气鼓鼓的小脸,随口道:“若不打小熏陶着,真长成个纨绔子弟……他阿玛当年的功课是当真不怎样。”
“咳咳——”康熙呛咳两声,皎皎忙端起酸梅汤与他,康熙痛饮半盏,笑眯眯地揉了揉皎皎的头,方有些啼笑皆非地道:“阿姐此言有理。”
虽没报什么希望,但用过宵夜后,康熙净了手,宫人闷了女儿茶来,他只浅浅呷了一口,便大刀阔斧地在留恒身边坐下,豪情万丈地一伸手:“取书来!”
他声音属实不小,娜仁嘴角一抽,皎皎看了看留恒,拧拧眉,微有些不赞同。却见留恒十分镇定地靠着迎手坐,怀里抱着个小拨浪鼓,面无表情地啃着小拨浪鼓雕花的檀木手柄。
皎皎便冷了面色,走过去倾身,刻意用严肃的神情语气拿开那个小拨浪鼓,沉声道:“脏!不可以!”
留恒眨眨眼,小手固执地抓着拨浪鼓,仰头与皎皎对视着。瞬息,还是不敌姐姐,瘪着小嘴不情不愿地松开那个小拨浪鼓,从旁抓起一个瓷娃娃,肉肉短短的小手指重重地戳戳那个瓷娃娃眉间一动红痕,也不知是不是真与姐姐生气了。
康熙不由笑了,摸摸留恒的小脑瓜,“你还真和姐姐生气啊?”
留恒是听不懂这话的,也没搭理他,低着头继续戳那个瓷娃娃。
皎皎也端不住冷脸了,忍俊不禁地将拨浪鼓递给身后的宫人,命:“用滚水好生擦洗,明儿个再晒一晒,小王爷素日用的玩具器物都不要忘了清洗。”
福宽应着声,道:“还是大公主仔细,您小时候,娘娘也是这样对您身边人耳提面命的。”
皎皎不由牵起唇角,眼睛在罗汉榻上打量打量,拿起一只布老虎去哄留恒。
他们姐弟俩的关系还是很铁的,亲情的小船航行稳定,偶有小风波也是无伤大雅。故而眼见着留恒在皎皎面前好哄的模样,康熙不免有些眼热:“这小子,朕惹他一回都要吃不知多少冷脸,在他姐姐跟前倒是好哄得紧。”
“哟,吃醋了?”娜仁拄着下巴乐呵呵地打趣,康熙置若未闻,端起茶碗呷了口茶,命:“去把大公主的《通鉴》取来。”
见他预备大展身手了,娜仁漫不经心地翻了个白眼,回到摇椅上握着把宫扇慢吞吞地摇着,不时呷一口百合清酿。京师夏日,即使是到了黄昏,地面上也还带着热气,风也透着闷热,倒是宫扇轻摇,白玉镂空的扇柄内的香丸散发着清淡的甜香,裹挟着微凉的风,十分舒畅。
康熙锲而不舍地读着书,留恒背对着他抱着小布老虎,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好在还有三个乖女儿捧场,也不算是一身力气使错了地方。
眼见旭日斜阳天色将晚,兆佳氏与佛拉娜来领女儿回去,二人在门口打了个照面,相视一笑,兆佳氏向佛拉娜道了个万福,道:“也不知皎定今儿又疯成什么样子了。”
“皎娴才要疯呢!”佛拉娜略感忧愁:“你说这大热天的,她慧娘娘若是预备了什么好东西招待她,她把自己吃得肚皮滚圆的,回去半夜都不要想着歇息了,且等她闹吧!”
兆佳氏道:“谁说不是呢。”
二人便怀揣着隐隐的忐忑心情步入永寿宫,却见正殿旁回廊转角处几个小太监垂手侍立着,却是乾清宫的熟面容,又听后院书声朗朗,不由又惊又喜,对视两眼,怀着些期待步入后头庭院,果见葡萄藤下罗汉榻上,康熙手握一卷书,被三位公主环绕着,正色念诵。
走近了,又见康熙身边还有一个背对他坐着的留恒,佛拉娜不由挑了挑眉,先款款一福身,方问:“这又是哪门子名堂?”
“是汗阿玛给留恒弟弟念书呢!”皎定迫不及待地答道,佛拉娜闻言,心中竟觉有几分讽刺——宫里的孩子们,只怕除了皎皎与太子,没人有过康熙给念书的经历,如今倒是养在宫里的宗室子弟又享受了这待遇。
倒叫人心里不知怎么想。
不过这事多了也就习惯了,佛拉娜这些年已算得上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修炼得处变不惊,故只挑了挑眉,打趣道:“往日这不都是皎皎的活吗?怎么今儿个皇上您却来与皎皎抢差事了。”
康熙摆手叫兆佳氏平身,故意叹了口气,又揉了揉留恒的小脑瓜,“人家与姐姐处得好,朕只有让贤的份。”
“汗阿玛哪里需要让贤呢,是留恒的性子天生古怪别扭,瞧那小耳朵都要竖起来了,还执意不肯回身认真听呢。”皎皎笑吟吟地,“想是还记着汗阿玛您昨日抢了他一口点心的过吧,额娘限制留恒的点心限制得厉害,您那一口,可足够留恒记到再也记不住的时候了。”
康熙便满脸都是哭笑不得,将书一放,抱起留恒在怀里,柔声道:“就这样记皇伯父的不好?素日疼你的都忘了不成?小没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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