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佳氏听了清梨的话,抿唇笑笑,捧着那花道:“这百合叫麝香百合,远在咱们这边长得不多,前些年才渐渐从南方传过来的品种。花房精心培育品种,总算御花园也有了这一分景致。妾身瞧着心喜,想着折回去插在瓶里,正经能开些日子。”
娜仁随口赞道:“王佳格格博闻强记,是我等所不及。”
王佳氏低眉浅笑着道:“不及娘娘们与李姐姐。”
她话音里透着对清梨的亲近,娜仁下随意地瞟了清梨一眼,却见她微微拧眉,虽然转瞬便又笑了起来,却是熟悉的人都能看出地竖起了一身的防备。
这是缘何?
也没听豆蔻说王佳氏对清梨如何如何了。
纳喇氏道:“你们这样相互吹捧,倒叫我这般真正大字不识几个的没地方去了。瞧瞧这有地缝没有?那拉妹妹,难得咱们两个的缘分,咱们就一起钻进去,下去做个难姐难妹吧。”
那拉氏配合地握住她的手,依依唤道:“姐姐!”
“妹妹!”
她们两个这戏一个比一个夸张,娜仁忍不住轻咳两声,“可都快别这样了,大白天的也不怕一道雷劈下来,我们都被你们带着遭了殃了!”
对纳喇氏与那拉氏的亲近,她倒没觉得意外。
先不说纳喇氏本身就是个长袖善舞的,就说二人叙起宗族来好歹都出身那拉氏,亲近起来就是正常的。
宫里的嫔妃,姐姐妹妹,真有个拐了弯的亲戚,报团取暖,也能互相扶持。
先帝后妃中博尔济吉特氏的嫔妃哪个没有亲戚关系?就说娜仁现在往宁寿宫溜一圈,算起她家里那边的辈分来,这个堂姐那个堂姐能叫一圈!
真相处成仁孝皇后与如今还是格格的赫舍里庶妃那样的,倒是少之又少。
不过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外人怎么说也无济于事。
刚想起皇后那倒霉族妹来,就见王佳氏四下里打量打量,状似随口道:“倒有些日子没见过赫舍里姐姐了,也不知她近来都在做些什么,慧妃娘娘可知道吗?”
说着,她满是殷切地望向娜仁。
娜仁挑挑眉,“皇上叫赫舍里格格给仁孝皇后抄经祈福,阖宫都知道的事情。你问我做什么?”
赫舍里氏在皇后去世之后很是上蹿下跳了几日,在小阿哥保成身边照顾得仔细,一派慈母风范,话里话外试探着康熙,只道自己与皇后姐妹情深。
那自然是要抱养保成的意思。
康熙也干脆,大手一挥表示:既然你与皇后姐妹情深,便为皇后抄写佛经祈福吧。
《地藏经》《金刚经》各一百篇,抄完之前不许出承乾宫一步,康熙原话是什么来着?“免得沾染尘埃,伤了清净纯洁。”
反应她算是被变现禁足了。
这事凡是宫里混的谁不知道?然而当下却是王佳氏问了出来,还是问娜仁的。
王佳氏听了娜仁的话,眨眨眼,眼眶微微湿润,低垂着头,如被暴雨打落委顿在地的梨花,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样子,轻声细语地道:“妾身不比姐姐们消息灵通,并不知道这件事。问慧妃姐姐,只是想着赫舍里姐姐住承乾宫,与您同属西六宫,关系定然极好。就好像昭妃娘娘和……”
她眼光飞向清梨,似有千言万语包含在其中,水光盈盈,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清梨姐姐,与您临近,关系也都极好。”
“谁说的离得近,关系就需得好?本宫是菩萨吗?要在宫里普度众生。”娜仁只觉得面前一朵白莲花徐徐绽放,神韵天成,竟还有扑鼻的茶香,嫌弃地撇了撇嘴,“还有,我额吉就生了我一个女儿,你套近乎可以,不要姐姐妹妹那一套,腻得慌。”
王佳氏绝未想到宫中竟然存在如此朴素的语言艺术,下意识连呼吸都滞住了,一双眸子去掉雕饰瞪得溜圆呆呆看向娜仁,什么水光盈盈含羞带怯幽怨伤悲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清梨轻摇宫扇的手一顿,目光复杂地看了看她,又与纳喇氏目光相触,见纳喇氏似有惋惜感慨,心中了然,对着纳喇氏露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意。
纳喇氏怜惜地看了王佳氏一眼,打量着那花儿一样的容颜体态,心中轻叹: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想不开,非往煞星身上撞呢?
此时看着王佳氏模样,她分外庆幸自己当年有自知之明地试探一下就收手,从此还能与娜仁维持着还算良好的点头一笑的关系。
这主可真不是什么讲究人,完全不在乎言语含蓄点到为止。
曾经在这上面受过伤的纳喇氏感觉自己心口窝又开始疼了,连忙目光专注地去看王佳氏,打算瞧个热闹,看看这位柔弱温顺哭起来梨花带雨的异父异母亲妹妹会怎样应对。
然而她高看王佳氏了。
只见满场寂静好一会后,王佳氏贝齿咬唇,跺跺脚,愤愤甩袖而去了。她竟急得连手上的花都不要了,重重往地上一掷,只顾掩面落泪。
她的宫人忙快步追了上去,纳喇氏心里多少有些失落,慢吞吞地上前将地上的花拾起,拍拍花瓣上不沾染的灰尘,叹道:“可惜这花了。”
“没想到,纳喇福晋还是惜花护花之人。”娜仁斜睨她一眼,扫了一眼王佳氏的背影,随口道:“这位王佳格格汉家出身,穿着花盆底走起路来倒是稳当。她那底子得有五寸了吧?难得跑起来都没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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