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太福晋堆里,自然是以太后为尊的,这边地方说大不大,说笑也不小,彼此间小有距离,亲密的也能时常走动,太后在这边住得还算惬意。
到了此处,娜仁自然要先去向太后请安。
太后正在佛堂里诵经,听她来了,自然知道来意,轻叹一声,住了手中的木鱼,道:“也罢,她素来与你好,你去看看她,也能稍稍宽慰她的心。”
娜仁听她这样说,心里不大好受,只低低应了一声。
“生老病死,这是常有的事。她这两年活得也不大痛快,倒不如彻底解脱了。但愿她日后能登极乐世界,与奇绶团聚。”太后看出她心里的难过,站起身来拍拍她的肩,轻笑道:“去吧。”
她的年纪如果放在现代可以说还年轻,此时却已是一朝太后,为人母、为人祖母,鬓边华发未生,却已有些看破红尘的模样,活的倒还潇洒,素日说笑嬉闹也还开朗,在生老病死前头,却一派淡然悲悯。
娜仁抿抿唇,知道她说的其实也有理。
太福晋这两年心如死灰的样子她也看在眼里,即使她与清梨时常过来陪伴,却也无甚大用。如今总算要到了解脱的尽头,她心里难过,却还隐隐有些为太福晋松了口气。
太后看她纠结的模样,笑了,“去吧,那李氏也来了,她倒是个孝敬的,时常过来服侍汤药。只是我看她们姑侄两个凑在一起的样子实在是头疼,倒是恭敬关怀备至,也疏离得厉害。若把她们两个相处的那一套套到老祖宗和你身上,实在是让人不敢想的。”
听她这样说,娜仁随口道:“她们相处确实怪怪的,倒像是下属对上司,点卯一样服侍。”
太后听了她的形容,忍不住噗嗤一笑,摆着手指着娜仁,对阿朵道:“看看,看看!这丫头的嘴啊,厉害着呢!”
她如此说着,又让人将两萝青柑取来,对娜仁道:“一萝给石氏,一萝你带回去吃吧。这柑瞧着是青的,吃着倒是并不涩口。”
娜仁忙答应着,命人接了东西,带着她们出去往石太福晋殿里去了。
清梨果然就在那里,毕恭毕敬地坐在床旁给石太福晋念书,言语间抑扬顿挫慷慨激昂,娜仁直觉她好像后世那些参加朗诵比赛的小学生,谁能想到她只是在读《论语》呢?
太福晋倚着软枕靠坐着闭目养神,听了声音睁眼来看,倒是仍然目光清明,“娜仁来了。”
“是老祖宗说您身子不好,来看看。”娜仁摆摆手,“从太后处来,这一萝青柑是太后使我带来的,说滋味不错,与您尝尝。”
清梨站起身来向她微微颔首,然后问:“用过早膳了吗?才刚我焖下的女儿茶,与你斟一杯来。”
“也好。”娜仁笑笑,在太福晋床沿坐了,仔细问:“太医可与您看过了吗?怎么说?新开的方子吃着如何?觉着身上如何?本来这个时节天气正好,还想请您去御花园赏菊花,没成想您竟然又病了。”
太福晋微笑着想要说什么,开口却是急促的几声咳嗽,娜仁忙端起床头上的茶水与她,她润了润喉,喘息一会儿,靠着软枕虚弱地笑道:“知道你挂念着我,但我这病断断续续的两年了,前阵子好些,没想再发起来,却不止咳嗽无力,还添了心悸难眠之症,只怕眼看是……”
清梨几乎是诚惶诚恐条件反射一般地开口:“太福晋……”
“你去小厨房,我想吃一口菱粉糕,也不知有没有。”石太福晋摆摆手,道。
清梨抿着唇,太福晋神情不变地看着她,最终还是清梨低了头,行了一礼道:“是,我这就去。”
娜仁听太福晋的话,总觉得丧气,又见她特意把清梨支开,心中无奈,低声道:“您总要保重身子才好。石嬷嬷老了,愿尔还小,清梨陪着您,也能照顾您些,您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我并没什么不高兴的,只是一见了她,总想起……罢了,许是人老了,好清静吧。”太福晋摆摆手,示意石嬷嬷她们也退下,娜仁见状,给琼枝使了个眼色,琼枝会意,微微点头,与石嬷嬷等一道退下了。
石太福晋见了,扯扯嘴角,露出浅浅的一抹笑,“你这丫头啊,鬼灵精。”
她摇摇头,似有些感慨的模样,又像是脱了力,靠着软枕歇了好一会儿,方才拉着娜仁的手道:“我支开她们,是有一宗东西要交付与你,待日后,清梨若是有孕,你便把这东西交给她吧。”
她说着,伸手在炕柜边沿褥子下摸索摸索,取出一个荷包来,质地寻常的缎子,素面,没有刺绣没缀络子,即便太福晋这边清寂已久,这样的东西也不该出现在她的床榻间。
如今太福晋摸出这样的荷包来,只能说明这东西很重要,值得她收在周身看护。
娜仁心里一紧,盯着那朴素的荷包,心怦怦直跳。
太福晋见她的模样,微微一笑,递给她道:“拿着吧,放在你那我也放心。如果真想看,回去悄悄瞄一眼,倒不是什么好东西,留给清梨是给她以防万一的,你看了就忘了吧,只怕记在心里会害了你。”她揉揉娜仁的头,笑容温和慈爱。
听她这样一说,娜仁的好奇心反而半点都没了,正要说什么,外头脚步声忽然想起,太福晋忙催促她:“快收起来。”
娜仁便将荷包收在袖笼里,石太福晋俏皮地竖起一指在唇前,眨眨眼,一如娜仁小时候求她替自己保守秘密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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