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忙上前接过,又笑盈盈地道:“娘娘的永寿宫是个钟灵毓秀的吉祥地,花儿果儿的结得也好。这桃儿味闻着可真好。”
“你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娜仁忍不住摇头轻笑,佛拉娜往迎手上倚了倚,笑眯眯道:“往日竟然不知十一你如此的口齿伶俐。”
这些东西属实不算贵重,不过日常走动罢了。娜仁宫里的石榴树今年结了不少果,她连着吃了好几天,总算吃了个爽,按照惯例,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内摄入量会直线下降,索性拿出来送人。
贡入宫内的大宗石榴按照惯例要在中秋节前一二天随着节贡的西瓜一起送入宫中,此时这玩意宫中各处都不多,送出去还算新奇有趣。
除皇后外,各宫东游,佛拉娜回去的时候也带了一份,娜仁笑着打趣:“倒是省了我的人力了。”
佛拉娜横她一眼,“纵是这样,西六宫你不还是要遣人走一遭?若是我此时耍横,非要你遣人将这些送与我一次,不自己携带回去,你不也没法子?”
“娘娘,小的可怕了您了,您快请吧。”娜仁摆摆手,又对雀枝道:“盯着你主子少吃多动,真到时候生产困难,还不是她自己受苦?这会管管自己的嘴巴,算是最省时省力的方法了。”
她这话说得直接,佛拉娜也没生气,对她一笑,扶着雀枝的手慢吞吞在步撵上坐定了。雀枝忙应了娜仁的吩咐,又一叠声地叮嘱抬步撵的小太监们:“脚底下可都仔细着,若有一个打了滑,仔细你们的脑袋!”
她柳眉倒竖,倒是很有威慑力。
步撵被稳稳地抬起,缓缓离去。娜仁待他们走了,方笑对琼枝嘀咕道:“你瞧雀枝如今倒也有些威势,呵斥起人来也有模有样的,就是这话老套了些。”
“老套,却是实话。”琼枝道:“真若是抬轿子的太监脚滑把马佳小主摔了,那可真是有几个头都不够砍的。”
娜仁瞥她一眼,笑了。
中秋家宴上,清梨抚琴献曲,太皇太后笑呵呵听着,指着她道:“你有你表姑姑当年的意思……这辈分是这样论的吧?”
石太福晋倒也出席了家宴,只是人愈发消瘦,脂粉未施,面色苍白,精神头倒不错,此时笑道:“是,论理,这丫头是要叫妾一声表姑姑。她还年轻,这琴不够韵味,老祖宗您赏脸听,是她的福气。”
太皇太后笑看她一眼,“已经很好了。”
娜仁在皇后下首坐着,把眼去觑她们两个说话,见太皇太后虽笑盈盈却仿佛意味深长似的,心里很是疑惑。
不过这话轻描淡写地就被带过去了。太后一直含着笑坐在席间看着,招手唤阿朵近身侧耳过来,低声吩咐了两句。众人只见阿朵顺着侧面的台阶下来,走到娜仁身边,向她盈盈一礼,轻声说了些什么。
娜仁仿佛撇撇嘴,然后收回按在酒壶手柄上的手。
皇后将一切看在眼里,正要开口,只听上首的太皇太后道:“阖家团圆的大好日子,今年又是皇帝亲政第一年,皇后的家宴预备得不错,你们夫妻两个都年轻,以后还有许多许多年要走下去,就这样相互扶持着,甚好。”
说着,她又命人斟酒与康熙、皇后,二人忙端起酒杯起身,向太皇太后行礼:“孙儿/臣妾谨记老祖宗教诲。”
场面话说得漂亮,其实其中也有太皇太后的真心。
康熙自然明白,听着太皇太后口吻中的几分感慨,不由热泪盈眶,“老祖宗,您要好生保养身子,再过一二个月,您也能抱上曾孙了。”
“好,好。”太皇太后笑呵呵地点头,看着他与皇后,一个丰神俊朗,一个温婉端庄,俨然是一对璧人弟妹模样。
人老了,总是爱忆起当年的旧事来,此时她眼眶微微湿润,满面感慨,“你们两个,要好好地,携手相伴。这王朝日后,风雨兴衰,都要你们共同见证。皇后,为人妻难,为一国后更难。不骄不躁难,不嫉不妒更难。这宫中有太多的女人还在如花的年纪就枯萎了,哀家希望,你是坤宁宫中,永远盛放的一朵牡丹。”
夜宴一散,她扶着太皇太后回慈宁宫,路上问:“您方才说话时,我怎么觉得怪怪的?”
“是与石氏说话时吧?”太皇太后对她心里想什么实在是太清楚不过了,转眼瞥她一下,嗤笑一声,“你呀,还是太嫩。要说当年——”太皇太后微有些恍惚,追忆起当年来,还有些感慨:“若不是董鄂氏横空出世斜插一脚,只怕宠冠六宫之人便是石氏了。你瞧她那温文尔雅的模样,处事也是干净利落手段狠绝的,私底下不是没有手段。当年你和他好,我还仔细了一阵子,还是后来见她待你不错,才放下心。”
娜仁却想象不到太福晋八面威风处事干脆手段狠绝的样子,见她瞪圆了眼睛,太皇太后轻笑着道:“所以说你嫩呢?你若能把石氏的手段学到八分,我便是闭了这眼,也不会担心你了。也罢,各人有个人的命数罢了。我瞧,她那个侄女,也不是个简单人物。这后宫的女人啊,都不能是简单人物。我是看准了,你也没有那个与人斗的心眼子,傻呀!”
她说着,抬手重重点点娜仁的额头,恨铁不成钢一般地道:“但凡你有那个心呐!”
不过转瞬,她又笑了,又抚抚娜仁的鬓角,为她扶正那一支掩鬓的珍珠短钗,自说自话地喃喃念道:“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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