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世间万事万物不患寡而患不均,说到底如今都是宫妃,娜仁每月所得赏赐便在佛拉娜三倍之数。从前宫中待年还是闺中女儿身份,娜仁是为太皇太后的内侄女,便不一样。如今二人同为宫妃,虽有位次之别,到底都在皇后之下,是为妃妾,她心中自然略有不平之处。
但说到底都是感情没有真正亲近到那个份上,佛拉娜心中虽有娜仁,但这一二年里,她与皇后走得愈发近了,娜仁与昭妃、清梨同住西六宫,素日走动频繁,自然有一个‘亲疏’之别。
而佛拉娜那敏感纤细的心思,在皇后面前还不算什么,与娜仁却是打小一块长过一二岁的,心里不知不觉视为一样的人,有一份‘亲近’的同时,更不免对放心的人‘要求’更多。
这是无可避免的,娜仁心里明白,也没多纠结什么,不过一样地相处着,照旧说笑玩闹,一如从前。
或者一开始,她也没有全然将佛拉娜视为至交。
太皇太后有一句话说的不错,她骨子里的清高自负从没消失过,只是她比这些小丫头多活了许多年,人间烟火给她身上染上平易近人,基层里摸爬滚打,让她没有真养出桀骜孤高的性子。
但真正能让她看上眼的东西或事却太少。
而她与清梨与昭妃走得近,一是喜欢她们的性子,二是素日有投机之处,三来她们年纪虽也没长到哪里去,却都眼界开阔,与她们相处,她不必如与佛拉娜一般小心两分。
性格也难免有相近的地方,彼此间一个眼神便能知道所思所想,无需躲过揣摩。
这便是顶顶的好处了。
这日下晌,打皇后宫里回来,娜仁在暖阁暗间临北窗的榻上坐了,推开糊了翡翠纱的窗子向外看,将此中关节思索透彻,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正逢岂蕙手捧着东西从外头进来,她回头一看,问:“什么东西让你巴巴地捧着?”
“是一个两层的匣子,上头一层是南红玛瑙珠,下头一层是东海明珠,外头还有两匹云锦、两匹蜀锦并六卷杭罗,都是地方新进上的,皇上便赐了过来。”
岂蕙将东西拿进来也有让娜仁看一眼的意思,此时嵌螺钿的红漆匣子摆在娜仁手边的几上,打开与她,自走到次间炕柜旁从中抓了两三把锞子用大小荷包分装好,还额外往最大的那个荷包里塞了两颗圆滚滚的珍珠,也是从炕柜里的一个巴掌大匣子里拿的。
娜仁知道炕柜里那一大一小两盒子还有一个竹编的萝是琼枝放赏宫人的散钱的,多是些零散铜板、宫中造的金银锞子,匣子里的珍珠只赏要紧的人,各个等级各有不同,岂蕙没抓散钱,说明来的没有小角色。
她这样想着,便闲问一嘴:“都谁来了?”
“清宁宫的梁公公带着两个小太监亲自过来的,唐百招待着呢。”岂蕙见娜仁要问,又添了一句:“也斟了茶,梁公公说这会您多半迷瞪着呢,便没进来打扰,没成想您竟醒着,传他进来不?”
这是真话,按照娜仁的习惯,出门一回,除非宫内有客打扰,否则她回来必定找个地方歪着调息一会,就当休息了。
因为她歪着这种懒洋洋的习惯,从来没有人认为她是在做正经事。
可真是令人心生哀痛。
既然她醒着,梁九功自然带人进来请安。娜仁对他态度还是很随意地,叫了起,看了看那两个小太监,道:“这两个倒是眼生,你新收的徒弟?”
“哎呦喂,奴才自己个还没学会办事儿呢,收徒弟可不折煞奴才了?不过瞧他们机灵,带出来见见世面罢了。”梁九功也笑吟吟地,道:“也是您许久没往清宁宫去,这两个正是今春选进清宁宫的。”
说着,又叫那两个小太监向娜仁磕头,娜仁忙叫起,好笑道:“你这样郑重其事,倒是我的荷包省不了。岂蕙,给他们一人抓一把新打的锞子。”
二人连忙在梁九功的示意下谢过,娜仁随口笑道:“你也有了合心的人带在身边办事,倒是岂蕙,如今还抱怨琼枝没给她盯着,找一个合心的给她帮一手,至今还一个人忙活针线上的事儿。”
梁九功便道:“她要找人手还不容易,与内务府知会一声,多少伶俐的丫头挤破了头想往永寿宫来呢。慧妃主您好性儿,满宫里有几个比您还好伺候的主儿?”
“她要自己找合眼缘的,随她吧,我是管不了她们了。”娜仁随意撇撇嘴,又道:“你来了正好,下午闲来无事做的茶糕,本也预备送去清宁宫给皇上做宵夜的,你来了,就一处带回去吧。”
梁九功也不见外,笑道:“前儿皇上还说您这里兑的槐花蜜好,小茶房预备的不是味,奴才斗胆,想向您讨一罐子。”
“倒是轻飘飘的,我自己才制了多少。”虽如此说,娜仁还是笑了,招手让豆蔻近前来,问:“你梁公公说的话,听明白了吗?”
豆蔻一欠身,笑盈盈道:“奴才这就去预备。”
梁九功知道娜仁这边茶水上的东西如今多半是豆蔻预备,连忙起身谢过。
得了巴掌大一罐子槐花蜜,他也不假于他人之手,珍而重之地收到红萝小提盒里,娜仁好笑道:“多金贵的东西,至于吗?”
“皇上近日上火,嘴角起了那么大一燎泡——”梁九功猛地住嘴,讪讪一笑,看着娜仁。
娜仁心一沉,多少知道是因为前朝的事儿,叹了口气,摆摆手道:“去吧,让御膳房做些败火的汤水喝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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