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拉娜与清梨均是忍俊不禁,饭后三人坐着闲谈,不知怎么就说到了衣着打扮上。
佛拉娜拄着下巴看着清梨,笑道:“你的模样好,穿什么都搭。不过你梳头还是梳你们南边的样式好看,我见你刚入宫时的发式就比如今的新奇俏丽。”
清梨闻言,不由得抬手抚了抚鬓角,微微笑道:“那发式瞧着俏丽,梳着也繁琐,倒是宫中时兴的这两种,梳起来很是方便,如今我身边的丫头都说给我梳妆省事了。”
这边闲说着话,清梨见外头雪势小了,笑道:“我从前在南边住着,可从没见过这样大的雪,昨儿晚上把我新奇坏了,后半夜听了声儿就起来,嬷嬷强赶着我打发我睡去,只说一早给皇后请安的事儿,然而今早皇后娘娘又说把请安免了,我打趣了嬷嬷两句,嬷嬷又恼了,我只好出来走走。”
“我道怎地,原来你是被人赶出来的。”佛拉娜将小巧的瓷面百子千孙手炉往旁一递,雀枝从袖中取出一个素面荷包,自其内拿出两三个梅花香饼添进去,拿小铜著儿拨拨火盖子好好盖上,又与佛拉娜。
清梨随意一眼瞧着,道:“这手炉样式倒新巧,只是花样子俗气,我见这宫里处处都是百子千孙,姐姐又捧着这个,也不嫌闹眼睛。”
“可见你是小孩子脾气。”佛拉娜摇摇头,笑道:“这却是皇后娘娘赏的,瓷面儿也不似那铜的、鎏金的晃眼又烫手,我倒是喜欢得紧。这百子千孙啊,宫里都用了多少年了,你一时还不念着这个,等到了日后,真正承了宠,只怕你先紧赶着把花样子换上。”
清梨闻言呷了口茶,神情淡淡的,垂头半日未语。
佛拉娜瞄她一眼,指尖点点娜仁的胳膊,神情奇怪地低语道:“这、是我说错话了怎地?”
“不是你说错话了。”娜仁笑着摇摇头,宽慰她一句,其实也不知清梨怎么了。
还是好一会儿后,清梨自己抬起头,笑道:“两位姐姐见笑了,我不过想起些年幼时的事儿来。”
她神情一如往常,不过笑容淡了些,娜仁与佛拉娜对视两眼,并未追问,转说起旁的闲话来。
后来兴致突起去了御花园里赏雪,娜仁这些年多是在慈宁宫小花园里赏花赏景,御花园倒是少去,故而佛拉娜与清梨提议起来,她便答应了。
琼枝像个老妈子一样给她套上一件哆罗呢雪褂子,又在外披上了厚厚的羽缎甁花狐肷斗篷,风帽戴上,脖子也系上了毛领子,足下蹬一双绒毛里羽缎面马蹄底鞋,手上捧着手炉外又有一张淡绿缎面银鼠毛手捂子,三四人团团簇拥着,挡住风雪,她在里头走着,好像一大团子在雪地里蹭。
清梨柔声笑道:“我本还觉着这天儿略冷些,见娜仁姐姐这样一装扮,倒觉得热气儿从里往外透出来一般。”
佛拉娜仔仔细细看了一圈儿,对琼枝笑道:“难为你了,能让你主儿这样听话。”
娜仁轻哼一声:“人家背后有人撑腰,我敢不听话吗?”
听她咕哝着抱怨,清梨忍俊不禁,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在雪地里缓步前行,白雪落在她的鬓边,不似白头,只添清冷,微微低垂的眉眼含着三分笑意,宛如星子坠落人间,一眼望去让人心都化了。
“佛拉娜身边,穿水红斗篷的那个是谁?”不远处,康熙停住脚步,问身边人。
梁九功忙回道:“与慧妃主并马佳小主走得这样近,想来是启祥宫的李小主。”
“李家……”康熙沉吟着,梁九功道:“可要传召三位小主过来?”
他们说话的功夫,娜仁等一行人已见到他们,忙向康熙问安。
康熙快步上前扶住了娜仁,笑问道:“这是要做什么去?大冷的天儿,阿姐却出来了。都起来吧。”
娜仁笑道:“本是不打算出来的,偏生她们两个一早儿就来闹我,要赏雪去,我也鲜少去御花园赏雪,便跟着了。”
康熙想来另有要务,不过闲话几句便往清宁宫去了,娜仁拢拢斗篷预备继续前行,回眸间瞥了清梨一眼,见她轻扶鬓边一支短簪,不知想着什么,神情恍惚。
“你今儿个怎么了?”娜仁足下动作放缓,与她并肩,低声问。
清梨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没什么,许是昨儿晚上没歇好吧。”
娜仁深深看她一眼,谈了口气,摇摇头,抬步往前走。
御花园的一角,两个宫人小声嘀咕,这个说:“今儿鹣鲽姑娘又是红着眼圈出来的,定然是昭妃娘娘又罚她了。”
那个说:“昭妃娘娘看着清冷优雅的仙女儿似的,没想到私底下却如此苛待宫人,实在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个又说:“这都说不准的事儿!你看这宫里的娘娘们,有哪个真是个贤惠人?钟粹宫那个就是个大醋缸;永寿宫那位每日除了吃喝就是玩乐,半分不知上进,就是在宫里,真放到外人谁家里,活生生烂在闺阁里,阿玛额娘都要愁死!那位李小主,你看一心只攀附慧妃,与一宫的张格格都没多说几句话,身份一样的人不搭理,只拣高枝儿攀去了!”
那个忙接道:“也别说李小主,你看那张格格,每天拉着纳喇格格东家长西家短的,看这个那个,凡是得了好东西的,没有不眼红的!便是那位皇后主子,看着是个贤惠人儿,关起门来谁知道,陪嫁的人都送到清宁宫伺候去了,不就为了拿住皇上的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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