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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

    他们神情严肃,表情带着一种镌刻在石壁上的原始部族的诡异。只看图片,无法想象这仅仅是一次连排练都没有几次的社团团建。
    忽然,一个图片里的女祭司的眼睛转动,看向任逸飞。
    任逸飞吓了一跳,他的手机掉落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抱歉抱歉。任逸飞脸色有些不太好,但他还是向四周围被打扰的人致歉。
    等这些人转回去,他再一次打开手机,然而这次再看,那个图片里的女祭司看着场地里,眼睛没有转动,更没有看他。
    他吞咽口水,心没有放下,反而高高提起。
    【真奇妙啊,我感觉自己就变成了里面的人。】
    【对啊,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指挥着我们,这一次的效果真是出奇得好,看之前几次的排练就完全没有这种置身其中的感觉。果然还是服装场景配合才行。】
    看着这些评论,任逸飞再看那些图片里的人,慢慢的品出一点异样。只是排练过几次,但是这些人的动作却像是排练过上千次一样准确。
    他们像极了那些原始壁画上举行祭祀的人类,睁大的双眼空洞洞的。
    这一幅幅初看平平,再看诡异的画面在他的大脑里形成风格奇妙的祭祀舞,红色的篝火和黑色脸庞变成一个个扭曲的符号,他的心有一刻被冻僵了,失去温度。
    云南,原始祭祀。他在纸上写下这几个字,拿着笔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好像他正在记录什么人类绝对不可以去窥视的存在。
    任逸飞一直在图书馆待到天黑,然后去便利店买了面包和水匆匆对付过这一顿。他不想回寝室,然而不得不回去。
    学校在偏远郊区,附近有酒店,却是那种你懂我懂的情侣酒店。
    晚上七点多,学校里正是热闹的时候,外头温度下降,不少昼伏夜出的生物都探出头,踩着拖鞋在校园的生活区溜达。
    任逸飞走过生活区,他背着光,脸藏在阴影里,脚步有些凝重。
    即便放慢脚步,他还是在七点二十分之前到达宿舍的门前,他做足心理准备,插入钥匙,旋转。
    锁扣的机关齿轮转动,带出咔咔声。明明很细微,他却听得一清二楚。
    咔,机关停住,到了。
    任逸飞定定看门,他吞咽口水,缓缓推开:吱呀
    里面是黑的。
    人不在?还是?任逸飞伸手按下门口的电灯开关,灯开了,光明驱散黑暗。
    你回来了?
    任逸飞猛地转头,室友就在他的身后,理论上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地方。
    他冲任逸飞诡异一笑,两只手用力推在他身体上。
    啊!任逸飞只觉得浑身一震,他痛苦地闭上眼,脑袋嗡嗡作响。
    然而再一次睁开眼,他却看到了自己的身体,站在门口,向后看,身体的身后站着室友,室友微笑地看着他。
    下一秒他就被一股力量带着,直接卷进了某个漩涡。耳边响起哗啦声,有水,或者别的东西将他整个人包裹。
    他在其中昏昏沉沉,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
    迷迷糊糊间,他仿佛在水底,咕噜咕噜的气泡从身体上冒出。
    任逸飞睁开了眼,一束光从天而降打在缓缓坠落的他的身上,他看到四周围在阴影中若隐若现的建筑物,都挂着绿色和深褐色的海藻。
    他的四周有几根通天石柱,石柱上雕刻狰狞怪物,怪物们似乎正看着他。
    然而他的心却像是阻断了某种反应,不觉得恐惧,不觉得痛苦,只想要闭上眼,就这样沉入深处。
    他有着不可思议的安心,就好像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就这样,慢慢的
    你在干什么?
    啊!这个略显冷淡的声音突然打破了梦境,任逸飞睁开眼,眼前是亮着灯的寝室,是抱着收来的衣服疑惑地看着他的那个室友。
    第238章 深蓝(5)
    你不是任逸飞转头看,可他的背后是门,和他仅仅一拳的距离,根本再塞不下一个人。
    什么?室友打量他,皱着眉问,你这几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这几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已经有几天了?而室友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中的形象吗?
    不,没事。任逸飞摸了一把额头,发现全是冷汗。这其中虽然也有演戏的成分,但他也确实感受到了恐怖。
    恐怖主要来源于未知和不可控。
    如果对手真的是高纬度生命,以他现如今人类的身份,理应感到恐惧。那是人类无法探索也不该探索的方向。
    他曾近距离接触过超脱在人类文明之外的高纬度生命,人类数千年的文明积累,于这些存在不过是随手在沙滩上堆起的沙堡。
    他也曾得到资格,成为它们。但是人类实在太有趣了,做人类也是如此。
    可惜,因为曾经经历,他到底是失去了一些东西,所以只有演戏的时候,才能感受到那种让人着迷的活着的滋味。
    如果无法演戏,他活着或者死了,似乎没有什么区别。所以任逸飞出现在这里,以微不足道蝼蚁的身份。
    任逸飞感觉自己被割裂成两个部分,一部分化身张正元体验最纯粹的恐惧,一部分像个木雕,汲取着别人身上的恐惧,还催促着再来一些。
    他缓了缓,让自己回归最纯粹的张正元状态。
    寝室里,任逸飞心神不定,他坐在椅子上,却没有第一时间整理书包,反而就这么呆坐在那儿。他还悄悄看室友,眼神里藏着些怀疑和自我怀疑。
    这之前他一直在怀疑室友,可是,万一那些让他感觉到不对劲的东西,是某种存在通过幻觉或者别的手段,让他产生的错误想法呢?
    他双手按着额头,手肘压在桌面上,脊背弯曲着,像个失去一切斗志的失败者。
    之前那种灵魂离体沉入深海的感觉实在过于清晰,无法自欺欺人。
    这种力量,他真的可以对抗吗?
    此刻他就像是蜘蛛网上挣扎的昆虫,虽然还能动弹,却无论如何离不开这张网,更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什么命运。
    身后传来折叠衣服,开衣柜,塞衣服,关衣柜,上床,拉拉链,进去,关拉链之类的声音。不必回头他都知道身后的室友在做什么。
    这让任逸飞更加怀疑自己,这明明是一个普通人啊。
    灯给你关。帐篷里传出室友的声音。
    嗯。任逸飞小声应了,他看着室友的影子在帐篷上一晃而过。这时候他强打起精神,揉揉自己的脸,把电脑从书包里拿出来,还有《传说不可思议建筑》和其他零碎。
    不得不说,亚特兰蒂斯的建筑风格真的很像他在幻境中看到的深海建筑。但是,这不是云南某部族的祭祀么?
    据他所知,云南那边多崇拜山林、大地、鸟兽极少有崇拜水中的什么怪物的。而且也没听说那边有某个大陆或者岛屿沉入海中。
    他打开电脑,查询云南,杀人祭祀,出来的第一个页面就是古滇国杀人祭祀贮贝器,国宝级文物,不允许出国展览。
    他仔细看图片上的青铜器,那上面确实是在进行一场杀人祭祀,并且也真的和团建的祭祀十分相似。但是
    并不完全一样,贮贝器上的只有一个铜柱,祭品绑在一个铜碑上,其他还跟着牛等牲畜,是人畜同祭。
    可是学校里的团建祭祀却是完全的人祭,人被绑在柱子上,并且祭品数量巨大,围绕最中心的篝火,足足六个。
    另外,铜器上的柱子有两条蛇盘绕,顶端有一头老虎,底座横卧一条鳄鱼。都是能找出来历的现实中就有的动物。
    可是学校社团的祭祀,作为柱子的东西上描绘的却是怪物的造型。因为图片太小,任逸飞也没有得到完整的柱面图,但是他可以肯定,这上面是一种怪物,而不是鳄鱼老虎。
    暂时找不到头绪,任逸飞再次看向网络:古滇国的祭祀只有这种吗?有没有可能存在更加邪恶的邪神,需要更特别的祭祀呢?
    抱着这种想法,他查找古滇国的杀人祭祀。然而出来的第一个网页内容就让他胆战心惊。
    这上面居然说:
    毁灭别的部落,篡改别人的祭祀,肆意改造别人的圣物,当诛。之后还跟着一段诅咒,大意是随意篡改他们祭祀的人,应该作为祭品献上,用鲜血洗净罪恶。
    接着他查询古滇国,发现是第一任国王是楚顷襄王的下属,一个带兵打仗的将军。这个将军带着士兵打到云南这边后,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归楚,干脆就自立为滇王。
    之后,就有了拥有三百多年历史的滇国。
    如果滇国是这个人征服了这片地区的原住民才开始出现的,是否有可能,学校团建的这一次祭祀其实是还原最原始的场景?
    他想知道这个人都征服了哪些地区和哪些部落。然而年代比较久远,他并没有找到那些被打败的部落,更无从得知他们的祭祀方式。
    在以前,人们将自己部落的祭祀看得很重,轻易不会让外人进来,更别提有人篡改。
    所以,如果真的是那一小部分人的后裔,对先祖又比较认同,说不好就会走极端,比如在学校搞这种原始祭祀。
    这种祭司或者巫师的手上,握着和神秘未知的生命交流的钥匙。如果他们在学校里进行一场完全符合规则的祭祀,事情会变得如何?
    远方他们的神灵和主宰会回应吗?
    想着这件事,任逸飞身体战栗:会!
    他从古书中,从别人的死亡中,从自己的经历中提炼了两个字:吃人。
    被吸引来的,被信徒唤醒的那一个,正如发现了好玩游戏的猫,将杀死路过的蚂蚁当成了乐趣。
    学校社团里能搞这种活动,还拥有话语权的
    打开学校网,选择搜索神秘生命研究社,他发现,这个社团还是一个成立不到五年的年轻社团,而社团成立的初衷,其实是研究世界上各种各样的宗教文化。
    但是现在,这个社团已经彻底成了邪典爱好者狂欢的天堂。
    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是正常的爱好者,向学生会提交活动申请被驳回,虽然私下也有一些小话,但绝不会顶风作案:学校会说不行,我偏要行。
    是的,让人心有余悸的邪教祭祀复原根本没有得到学生会的许可。他们是偷偷自己搞的活动。因此关于这场活动,这个社团没有宣传,他们是社团内自己嗨自己玩。
    最多就是这个过程中吸引了部分非社员的好奇心。
    他看到关于一个月前邪恶祭祀的团建活动的报告,一些人在感谢社团,让他们这些有兴趣的人作为旁观者见识了祭祀的场面。
    他们夸这场祭祀非常庄严肃穆,十分真实可信。并且完全肯定,里头学生的演技能甩娱乐圈卖脸的部分男团几条街。
    这个评论下面还跟着很多类似内容,他们都是此类亚文化的兴趣爱好者,对邪神祭祀接受良好。
    任逸飞的表情还维持着平静,但他其实已经整个儿严肃起来:除了社团自己人,那一场祭祀居然还有那么多人参与进来?
    如果说社团的人承担的是祭司、参加祭祀的人、祭品这样的身份,那么围观者其实就是祭祀的围观者。
    他们全部参与了这场祭祀,也全部成为了可能的受害者。首当其冲就是想象力丰富,大脑能量活跃的这一批人。
    他关掉这个页面,转去搜索从楼梯掉落,然后死掉的这个同学。
    上面已经有了这个信息,但是因为官方判定是意外,讨论的人不太多,话题度也不高。
    学校目前最火的话题中,跳楼事件一骑绝尘,让人难以望其项背。
    望着打了马赛克的图片,任逸飞略有不适,他揉揉手臂,试图缓解手臂上冒出的这些鸡皮疙瘩。今天已经发生了很多意外,事情会到此而止吧?
    也不知道他们要面对的就是是人类祭司,还是被祭祀的邪神。
    若是前者还好,若是后者
    校园网的右角跳出一个新提示框,表示有新闻,下面跟着一句话:今日某班级的晚课上,一个男生拿刀连捅数个同学
    后面真的是省略号,任逸飞心想它成功了,他确实被吸引着,想要看完整个剧情。
    是不是又一个被影响的倒霉鬼?这个人被影响的具体表现是什么?
    任逸飞正要点击观看,突然,他看到鼠标的光标自己在动。
    !原本还趴在桌面上的任逸飞瞬间直起脊背。他丢开手,下意识带着椅子后退一步。他眼睛瞪着屏幕,看着那上面跳出一个文本格式的页面。
    他很像把这件事看作是黑客的一次恶作剧,但是他不能。
    屏幕里光标在缓慢而确定地移动,像是有什么东西穿过他有实体的躯壳,握在鼠标上。
    他无法避免地产生了一种荒诞的猜测:超越如今这个维度,可能他和另一种存在就坐在同一张椅子上。
    在他一眨不眨盯着的时候,键盘啪嗒一声,一个格子在他眼前按下。键盘上什么都没有,连个模糊的手或者爪子的东西都没有。
    然而未知才是最令人恐惧的。
    光标移动,键盘被人演奏成钢琴两口寒气从他的鼻腔钻入,把他冻成冰坨子。
    一层层恐惧叠加,精神绷紧,到了承受的极限时,任逸飞做了一件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他颤抖着,将手伸出去,按在键盘上敲字。
    你是谁?
    第239章 深蓝(6)
    他提着心,吊着胆,看着电脑屏幕,企图通过即将出现的字符窥得一二信息。
    然而他静待片刻,竟是连键盘上的动静也停了。只有光标还在移动,任逸飞的眼睛追逐着光标的移动轨迹,睁大的眼睛里投入一个又一个古怪符号。
    任逸飞怔怔的,一只手不知何时伸出去,指尖点在屏幕移动的光标上。有某个瞬间,他似乎看到了从另一个维度来的手指,与他的手指重合在一起。
    它想要表达什么?它是谁?
    当光标停止运动,他立刻从抽屉里拿了一个本子,又从架子上拿了笔,他低头将刚刚记在心里的符号一一描绘在纸上。
    然而也不知道是记忆出了错误,还是自己学艺不精画得不准确,画下来的符号一个个歪歪扭扭看不出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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