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夫人对谢青鹤十分信任,尽管常朝说得语焉不详,她还是冒着得罪韩瞿的风险,马上指挥带来的几个陈家奸细女婢收拾好要害细软,一身轻便地从侧门溜了出来。韩瞿是个极其谨慎之人,丞相府里没有任何人知道姜夫人的真实身份,丞相的妻妹也不是囚犯,她要出门散心,谁都没有起疑心。
车驾路过窄巷时,常朝打了个呼哨,谢青鹤一溜烟跑了过来,钻进半掀开帘子的马车。
姜夫人与常夫人都在车中。
“你这要了命的不孝子!”姜夫人一把抓住谢青鹤,先骂了一句,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清减了。模样怎么也变了?”
谢青鹤无奈地说:“脸上带着妆。”
常夫人则问道:“隽儿呢?”
谢青鹤简单解释了一句。
姜夫人则问正事:“妘黍死了?确实死了么?”
“嗯。”谢青鹤与燕城王旦夕相处好几个月,生出了几分好感,不大想提他的死讯,“皇帝与燕城王都死了。恰好韩瞿在宫中主持大局,只怕没那么快出来,我们赶紧离开。”
姜夫人喝止了车驾:“等一等。停车!”
驾车的奸细只听姜夫人吩咐,马车吱吱呀呀地停了下来。
“不能就这么走。妘使乃中宫所出,素有贤名,也不比皇帝那么疯狂昏聩。若他承继皇位,必是我家劲敌。快,纱女,你即刻进宫去见韩瞿,让他瞒住皇帝驾崩的消息,矫诏赐死妘使!”姜夫人命令道。
坐在车辕上的男装少女即刻跃下地:“是。”
姜夫人又吩咐车夫:“走。”
韩瞿在朝中的靠山是已经死掉的皇帝,太子对韩瞿素无好感,两边还隐有龃龉,一旦太子登基,韩瞿势必要倒霉。姜夫人出的主意,韩瞿很难拒绝。
不过,姜夫人显然也只是碰运气。
运气好,韩瞿就把太子杀了,运气不好,那就是太子把韩瞿杀了。
她根本不在乎王都谁来掌权,不过是在临走之时再给王都添一把火,让妘家死得更快些。
常朝带着丞相府的令牌,姜夫人一行坐的又是丞相府的马车,城门吏低头哈腰言辞恭敬,更加不可能来掀帘子查问车中贵人身份,出城非常顺利。
谢青鹤指点车夫往东走:“隽弟会去那里与我们汇合。”
他指的方向是他与伏传来时的方向,只要沿着驰道行走,绝不会与伏传失散。
真正出了城踏上归途,姜夫人就不怎么担心追兵了。
韩瞿被她临走时出的主意绊住,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出卖她的机会,此行所有人都会骑马,快一步跑出来几十里路,王都想要派兵追赶也得担心会不会跑得太远被陈家伏击。
她更担心的是如何向陈起交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就这么带着隽儿来王都涉险!”
谢青鹤也在考虑这个问题。陈起必然已经气疯了,拿唯一的儿子没辙,以他的脾性肯定会迁怒身边人。最容易倒霉的是还躲在里梁山的陈利等侍卫,紧跟着就是小师弟,姜夫人。
但是,小师弟拿了一张免死金牌:“燕城王死于隽弟之手。”
姜夫人马上就明白了儿子的顾虑,说道:“不必担心我。”
她在王都一直躲在韩瞿背后,给韩瞿出了不少阴招。最得意的一件事,就是唆使百姓去燕城王府门口哭诉伸冤,才会有此后一连串的事件。与此相比,让韩瞿去离间太子与天子的关系,在荆王受刑时做手脚,那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陈起这人再是翻脸无情热衷迁怒,只有一条好处,不但论功行赏,他还赏罚分明。
姜夫人办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有陈起安排在她身边的奸细作证,就算杀死燕城王的功劳被伏传分去了一半,她在王都所做的一切也足够让陈起消除对她的戒心,重新将她视为妻室。
何况,姜夫人走的时候,谢青鹤还老实待在青州。这事和姜夫人实在关系不大。
姜夫人叹气:“你说你来有什么用?”
谢青鹤把这段时间的经历梳理了一遍,好像是没帮上什么忙,顿时哑口无言。
常夫人在旁细声细气地替谢青鹤与伏传鸣不平:“若不是小郎君来通风报信,我们在丞相府不知道宫中情况,韩瞿得势,说不得要拿我们要挟家中。韩瞿失势,必然会出卖我们。”
皇帝和燕城王一起死去的局面,谁都没有事先预测过。
韩瞿失势卖人是必然的,这点都没有疑问。唯一不能确定的是,如果韩瞿矫诏控制了王都,他会怎么做?识时务地按照先前约定直接向陈家投诚?还是不自量地想要取代天子之位?
身边没有伏传这样的高手迅速传递消息,在王都失去了先机,下场会非常可怕。
姜夫人不喜欢认错,厚着脸皮结束话题:“罢了。”
常夫人掀起车帘张望一番,失望地说:“隽儿能追得上来么?要不要等一等他?”
跟车的纱女离开之后,常朝就换来车辕上守卫。听见姐姐担心,常朝隔着门帘请示道:“阿姊别担心,我去迎一迎。”
“他不会丢,你往别处跑就说不定了。”谢青鹤不让常朝离开,“再走几里路,挨着荒废的驰道,找个地方扎营。最迟天黑之前,隽弟一定会找过来。”
姜夫人不大喜欢这个计划,看了常夫人一眼,倒也没有出声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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