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金举挣扎了一会儿才发现根本走不脱,他回身看着执剑的谭长老,反问道:“你们寒江剑派自诩名门正派,白道魁首,个个都是道德圣人,却不去管卖官鬻爵、祸害百姓的贪官污吏、权贵恶霸,只会来抓老夫这等为民除害的穷苦出身——你常年在王府公主府出入,你身边那个年轻人,他不也跟着老夫那世子外孙身边殷勤讨好?老夫是班门弄斧,你们也不过是豪门鹰犬。走狗下流!”
“你说你是为民除害。”谢青鹤突然开口,“原时安怎么祸害百姓了?”
焦金举冷笑道:“害他的是秋思,与老夫有何相干?你们要清理门户,要连坐,老夫既然学的是你们的功夫,守你们的规矩也无话可说。可是,秋思所学,并非老夫所授。她只管偷学,再去作恶,你们找上门来,要老夫去杀了她清理门户也罢了,二话不说就要将老夫赶尽杀绝……”
“你若不服,此事再审。”谢青鹤打断他的抱怨,“你说焦夫人所学并非你传授,是她偷学。若当真如此,她谋害原时安离婚之事,怪不到你头上。不过,她偷学所得有限,做不出那把旧如意。”
焦金举推了个干干净净:“旧如意是秋思她娘所做,与老夫有何相干?”
说到这里,他也有几分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洋洋自得,询问谭长老:“你若以世俗人伦罪我,秋思她娘是我夫人,没能管束好她,这是老夫的过错。你们讲的是世俗纲常么?以法脉连坐罪我,秋思她娘一身所学来自施家,你该找她死了二十年的亲爹,与老夫有何相干?”
这个话题里涉及到的就是法脉传承的问题了。焦金举法脉来自于他的母亲,来自嫁入焦府的施老太太。他的夫人施氏虽也懂得修行之法,其法脉却非施老太太所传,而是来自施家。
——在世外传承的规矩里,只看法脉来处,并不讲究世俗关系。
世俗关系里,妇人做了坏事,丈夫难逃罪责。这在世外修士的传承里说不通的。
法脉来自何处,就是谁来负责。因此许多门派都不允许女弟子出嫁,正是害怕世俗中丈夫权力影响太大,女弟子为了丈夫儿女或是夫家家族滥用神通,败坏了本门德行。
“焦夫人曾说,那把谋害原时安的旧如意,是你授意施夫人所制。”谢青鹤说。
焦金举将白眼一翻:“老夫不知此事。”
谢青鹤建议道:“长老,剥魂审问吧。”
和修人间道的谢青鹤不同,谭长老熟练阳驰阴途术,本身就擅长魂魄鬼神之术。
由他来审问不驯鬼魂,想要知道当年的真相,去寻找已经死去的施夫人,或是去寻找已经死去的先迁西侯夫人大焦氏,这都不难。毕竟死了还没过百年,地魂找回来问话,一般意识都是清醒的。
谢青鹤的办法更加直接。直接把焦金举的三魂分开,询问没有感情的识魂。
识魂没有感情,自然不会懂得害怕。已死之人且无畏惧,根本就不会保守任何秘密。
焦金举愕然道:“你们做什么?生魂珍贵,不得擅弄。若犯此戒,必受天诛。这是你们宗门的训诲,你们竟然敢在魂魄上做手脚……”
谭长老已经把他残余的魂魄分开,一边挑挑捡捡寻找他的地魂,一边教育他:“首先,你已经不是生魂了。你死了。人死了三魂七魄都会分离,这是个正常的过程。你的三魂七魄凝在一起,是你身为修士,动用了宗门的秘法,逆天改命才做到了这一点。”
“其次,就算你不是死鬼,是真正的生魂。”谭长老示意他看供在法坛上的剑祖令。
“剑祖令在上。清理门户没那么多道理,普通人生魂珍贵,坏蛋生魂就是俎上鱼肉,活该被宰。你师父教你寒江剑派的筑基心法时,难道不曾告诉你这个道理?”
焦金举怒道:“那你怎么就知道自己没有弄错?你拿了个木牌,就是神仙圣人了?”
谭长老嘿地一笑,说:“本座倒也不敢说自己一定不会错。这不是在剥你的魂么?找到了。”他把焦金举的地魂拽住狠狠一扯,“若是弄错了,再给你塞回去。再说,你死了,本来就要分开的,时时刻刻想着要合在一起,你不难受啊?还是想……再夺舍?”
焦金举原本就只剩下残魂,被一分为三之后,每一缕魂都变得非常稀薄。
这让焦金举变得有些迟钝。
被捏在谭长老手里的焦金举地魂也没精力跟谭长老争嘴,缓慢地看着四周,似乎还是想跑。
“谋害原时安的那把旧如意,是谁的主意?”谢青鹤隔着屏风询问。
焦金举缓缓地回忆着,慢慢地说:“娘。”
谢青鹤和谭长老都有些意外。焦夫人的口供是焦金举授意,施夫人所做。在焦金举口里,这个始作俑者又变成了施老太太。施老太太就是将施祖传承带入焦家的第一人。
“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谢青鹤问道。
“……春景嫁到原家后,胳膊肘向外。不再听命。娘……要华眉公尺,催促。春景吃里扒外,耽于男色,偏心夫家。娘很生气。要……惩戒她。”焦金举的残魂回答得磕磕绊绊,叙述也不如三魂合一时那么顺畅,“春景怀孕……脐带血……做秽物如意……教训她。”
“你娘要你教训大女儿,你就吩咐妻子,做了一把秽物如意,使外孙离魂沉睡而死,逼大女儿把你娘要的华眉公尺,从原家带回来?”谢青鹤要凿实焦金举在此事上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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