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丁双木就再也没请人来过这里,他自己也鲜少过来。
不过那个时候好像是听丁双木说过找了人来打理,但这种小事跟我们又没什么关系,没人放在心上
卫从白正低头思索着,忽的听到远处传来了一声闷响。
咚的一声。
然后就是
哇啊啊
孩子的哭声陡然间从阴暗的房间里传出来。
啊啊啊!
卫从白被吓得整个人一抖,差点蹦到林见秋身上去。
林见秋伸出两根手指头,死死抵住卫从白的脑门,强迫他与自己保持距离。
于叔和金婶的脸色同时一变。
于叔看向金婶,脸上全是责备与警告,金婶微微低着头,赧然的同时带着几分惊慌。
她顾不得去跟丈夫解释,匆匆扭头进了房间。
没一会儿金婶就抱了一个孩子出来。
大约也就一两岁,还不怎么会说话,被金婶抱在怀里也就小小的一团,只会张着嘴哇哇地哭。
金婶在一旁一边低声哄着孩子,一边尴尬地看看反应过度的卫从白,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于叔则不好意思地跟两人解释:这是我们小孙子,我们儿子工作忙,没时间带,就交给我们照顾,不过你们放心,我们没有占用别的地方,等下周我们儿子搬完家,我们就把孩子给他送回去了。
说着他又低声补充了一句:这事儿丁少爷也知道的。
言下之意,这是丁双木允许的,而不是他们自作主张霸占主人家的地方。
孩子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
卫从白也慢慢从惊慌里回过神。
他一抬头就撞上林见秋似笑非笑的眼神,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又伸手摸摸沙发垫,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慢慢将自己情急之下蹦上来的脚慢慢挪回到地上。
我就是试试这个沙发的弹性卫从白心虚地辩解道。
哦。林见秋点点头。
那个眼神是嘲笑吧绝对是嘲笑吧!
小情侣自杀的房间在西面那栋小楼。
一楼主卧有大大的落地窗,连接着西南面的连廊小阳台,一小片草坪后面是铁栏杆连接的围墙,后面有一片湖。
一眼看过去有山有水,早晨起雾的时候甚至有几分仙气飘飘的感觉。
不同于主楼客厅里的漆黑昏沉,这处房间反而开阔明亮,白纱制成的窗帘被拉开放到两边,不时随着缝隙里吹进来的风飘扬着。
墙壁是温馨的浅蓝色,床头墙面挂着山与湖的风景画,除此以外就再也没有其他装饰了。
房间里死过人的痕迹当然早就被清理干净。
唯有房门紧锁着,据说只有每两周打扫卫生的时候才会打开进来清理一番。
那对情侣入住的时候,你们也在这里吗?林见秋问跟在后面的于叔
那倒没有。于叔摇了摇头,那时候那对年轻人一口气付了一整年的房租,也自己带了人过来打扫,丁少爷就让我们回家了。
后来没多久小情侣自杀在别墅里,丁双木嫌弃这种事晦气,便推说自己很少过去,又把于叔夫妻俩叫回来配合调查
调查结束之后,于叔夫妻俩没有任何问题,丁双木也嫌麻烦没有再另外找人,就涨了工资,仍让他们在这里工作。
毕竟是死过人的地方,丁少爷又不缺钱,对两人还算大方,因此两人就一直留了下来。
你们就不害怕吗?林见秋问道
一开始是有点怕,后来时间久了就觉得没什么了。很多时候其实都是人自己吓自己,我们在这儿几年了也没真碰上鬼。
后面几任租客住进来的时候,你们也还在这里吗?
对。一开始是有人听说过有人自杀的事的,图便宜才租下来,只有自己觉得害怕,就让我们留下来了。
反正就算不要我们,他们也要再自己另外找人打理,我们对这里比较熟悉,也不需要再额外支付工钱。
你们工资一直都是丁总付的?
对。丁少爷是怕麻烦的人,所以有些小事就不高兴再计较来计较去的。
也是因为最近退租的人太多了,每隔一小段时间就要去跟丁少爷闹,他觉得麻烦,才想起卖房子的事。
等房子卖掉之后你们还会住在这里吗?
不会了。于叔摇了摇头,不由无奈地笑笑,卖房子跟出租不一样,都直接换了主人了,我们留在这儿就不好了。
如果新主人也希望你们留下来呢?毕竟你们对于这里已经很熟悉了。
应该不会吧。于叔迟疑了片刻,接着又道,不过就算新主人邀请,我们应该也不会留下来了。
为什么?觉得这里太偏僻了,不适合照顾家人吗?
这也是一部分原因。
老实说,就我们两个人,要打理这么大的房子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从前年开始就有点关节痛,我家老婆子也是一身的病。
于叔说着叹了口气,看起来却不像是有什么不满:要不是丁少爷一再挽留,我们可能早就回去养老了。这么些年亏得丁少爷大方,我们的养老钱也攒够了。
于叔锤了锤自己的腰,似乎是站久了就觉得不太舒服。
林见秋关切地建议道:最好去看看医生,很多时候小病小痛不重视,到最后变严重了后悔就来不及了。
于叔也有此打算:等离开这里,我和我家老婆子就一起去医院做个体检。
林见秋感叹道:现在不管什么工作都不容易啊。
于叔深有同感地点点头:是啊,都是为了生存。
眼看两人之间的话题就已经岔到了工作的苦处上,卫从白倒不太能感同身受,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插了嘴。
那之前闹鬼到底是怎么回事?卫从白问道,之后开始闹鬼,你们不都是也住在这里吗?就没看到过鬼影什么的?
于叔愣了愣,下意识偏移了一下视线,随即摇了摇头。
没有。他顿了顿,似乎也有些奇怪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那些人一开始还好好的,结果没几天就说看到鬼影了,把我们叫过去一看,又什么都没有。
久而久之,那些人就传,说不定是自杀的冤魂,不允许他们占据他们的长眠之地,因为我们算是下人,才没有什么影响。
有一次我们倒是也看清楚了,其实就是晚上窗帘的影子在飘来飘去,那天正好刮大风,就呜呜地吹得窗子响,但不管我们怎么解释,他们都坚称有鬼,要搬走。
于叔说着又忍不住叹气:他们那么坚持,我们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卫从白不由地嘀咕:难道真有鬼?
否则哪有这么巧?
一次两次还能说是错觉,三次四次五次那就由不得别人多想了。
卫从白看了林见秋一眼,问道:你觉得呢?
林见秋却只问他:你要买这个房子吗?
卫从白无语:我买这个房子干什么,留着开发成真鬼屋吗?
林见秋:也不是不可以。
卫从白翻了个白眼:别把我当成那种无所事事的闲人好吗,我公司里也是很忙的。
林见秋:忙着散步?
卫从白:
能不能别提这茬了!卫从白恼羞成怒道,还不是因为你非要过来,我这不是怕万一真有点什么东西,你要是出事那我岂不是要内疚一辈子了!
林见秋:
卫从白:
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卫从白用力咳嗽了一声,扭过了头:我什么都没说。
林见秋十分上道地接上一个茫然的眼神:卫总你刚刚说什么呢,我没听清。
卫从白:靠。
怎么莫名感觉还是有点气呢。
林见秋忍不住笑了笑。
卫总果然是个大好人。
这话说出来他大概会炸成河豚的吧。
林见秋漫不经心地想着,便暂且把这句调侃的话咽了回去。
-
房子虽然大,但大多数地方都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住过人,自然也没什么好看的。
临走之前,于叔带卫从白去了洗手间。
林见秋就在客厅里随意转了一圈。
主栋的客厅比两边的几个客厅加起来都要大,仍是没有开灯,但细看装修却是要比其他地方好看的。
墙壁和木制吧台上挂着几道彩条,吧台背面放着几箱子的彩带和礼花,还有一些其他的小装饰品。
角落里还有一架崭新的钢琴。
金婶正站在旁边哄孩子,随手将奶瓶放在了琴盖上。
见林见秋走过来,她连忙往后退了两步,给他让开位置。
林见秋没碰,只是多问了一句:这是刚送过来的吗?
金婶点点头:对啊,今天丁少爷才叫人送过来,后天搞什么义卖活动呢,明天就要叫人来把个隔板都打通了来布置呢。
她指了指那木制隔架连着的吧台,说起来还有几分心疼。
那吧台用得都是好料子,看着精致漂亮,放在空旷过头的客厅里也恰到好处。
拆掉确实可惜。
听说主要是卖房子?林见秋随口问道。
好像也有别的吧,我们也不太清楚。
这房子真是可惜,要是不闹鬼,肯定早就卖掉了,何至于要沦落到放到义卖会上拍卖,恐怕到时候连实际价值的一半都卖不到。林见秋叹息一声,要不然我劝卫总把这房子买了吧,他跟丁总是好朋友,肯定不会亏待他的。
金婶下意识就说道:那不行,这房子已经找到买主了。
你跟丁少爷朋友瞎说什么呢!于叔在后面低喝了一声,随即又解释道,只是有意向,这段时间丁少爷正跟人接触呢,辛苦了好久也应下来肯定第一个卖给那位先生,卫少爷肯定不缺房子,何必凑这个热闹。
跟在后面出来的卫从白闻言撇了下嘴:怎么,你们卖房子的也讲究先来后到?
于叔讪讪地笑了笑,不接话了。
他看得出来卫从白根本无意买房,倒也没怎么担心。
卫从白果然没再说什么,抬抬下巴示意林见秋是不是可以走了。
于叔送两人到门口:两位慢走。
上了车,卫从白就迫不及待地问林见秋:你看出什么问题来了吗?
林见秋:你怕鬼。
卫从白:
卫从白:除了这个呢。
那两个人不想把房子卖给你。
对。卫从白一拍大腿,接道,我就觉得那两个人有问题,你也这么觉得吗?
闹鬼的几次都只有他们和租客在。如果不是几个租客联合起来恶作剧的话,那也只能是他们的问题了。
对啊!而且他们刚刚还说找到买主了,既然找到了还叫你帮忙干什么,不会是卫从白充分发散着他的脑洞,不会是他们见财起意想故意背着丁双木把房子卖掉吧?!
所以他们就故意装神弄鬼,吓走租客,再建议丁双木卖房子,趁机做手脚。
然后就可以私吞财产远走他乡
林见秋沉默了片刻,真诚建议道:卫总你还是少看点狗血电视剧吧。
卫从白诧异道:难道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林见秋叹气:最多拿点回扣吧,他们还有孙子和儿子呢,卷了钱能跑到哪里去?
卫从白想了想,觉得好像也有点道理,不由纳闷道:那难道真的是闹鬼,或者巧合?
林见秋扫了他一眼:卫总好像很好奇啊。
好奇心不是人类的本能吗!卫从白说道,而且你还特地跑过来一趟,难道不想搞清楚什么原因吗?
装神弄鬼的方法很多,窗帘、影子、风声、哭声、弹珠声再装作无心地提一句这里曾经死过人,正常人都会忍不住联想下去。
人对未知的恐惧是本能的。
不过为什么要装神弄鬼,那就需要更多的信息了。
林见秋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卫从白。
卫从白被看得一抖:你别这么笑行吗,笑得我瘆得慌。
总有种要被坑的预感。
我怎么敢坑你呢。林见秋像是一眼看出了卫从白的心声,扬了扬唇角,朝他勾了勾手指,我毕竟没有卫总人脉广么真的好奇的话,能不能请卫总帮我个忙?
你有什么不敢的
卫从白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还是乖乖地把耳朵靠了上去。
什么事,说来听听?
-
下午,林见秋忙完就揣着新鲜到账的定金去超市转了一圈。
采购了一些生活必需品之后,他就直接回到了新租下来的地方。
林见秋放下手里的东西,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门。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客厅。
阳台上的窗帘被拉上了,只是不够遮光,因此还有一点阳光从缝隙里漏进来,勉强还能看清屋里的景象。
一团白乎乎的东西趴在客厅沙发上,似乎还在微微颤抖着。
隐约还能看见缝隙里露出来的胡须毛发,同样在轻轻地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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