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念觉得奇怪,郁谋不是出国了么,不可能此时此刻坐在出租车里吧,更不可能还穿着一中校服。等她再想细看确认那是不是他时,红灯变绿灯,出租车一脚油门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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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零八,施念进了校门。她下了公交车跑过来的,鞋带开了都没弯腰系,踢里踏拉了一路。而且喝了一肚子凉风,现在有点儿岔气。
她进校门前看到了贺然和他那一帮同为篮球队的狐朋狗友。“狐朋狗友”不是瞧不起篮球队,只是她觉得跟贺然一起混的都是狐朋狗友,而他们又恰恰都是篮球队的而已。
篮球队几个高大男生站在校门拐角处哈着腰吃鸡蛋灌饼,时不时嘬一口豆浆,说说笑笑,一点儿都不着急。别人不愿意迟到,他们巴不得迟到。迟到对于他们来说是至高无上的荣耀,这样他们就能在早操时站在台子上做着夸张动作,让全年级跟着笑了。
年级组长鄂有乾说他们哗众取宠,爱出风头,但越说他们还越起劲儿。施念觉得年级组长说得对,就真的好幼稚啊!她都不屑看。怎么也是十五六的高中生了,天天在领操台上扭秧歌晃屁股的,他们还觉得有多骄傲。不过呢,她在台子底下也没少跟着笑就是了。她不是主动笑的,而是周围人都笑,她忍不住不笑。可恶。
贺然看到施念时有些不敢相信,大院儿里最乖的学生竟然踩着点儿进校门。施念过马路时他喊了她一声。
“嘿——” 他冲她挥手。
施念看到他了,但她没工夫和他说话,于是假装没看见,一低头冲过了马路。
贺然晃了晃还剩一小半的豆浆,一口喝完,捏瘪扔进垃圾桶,然后也跑着跟了上去。
“施念儿。叫你怎么不理我。你鼻子怎么了?” 他长腿迈开,跑个几步就追上了,嬉皮笑脸地拽她书包拉链往里塞东西:“给你买了个鸡蛋灌饼。还给你加了香肠哦。”
“哎,你别拉我。” 施念被他扯得一踉跄。她急的要死,班级在三层,她两个台阶两个台阶地迈,一个鼻孔出气于是气喘吁吁,还要应付贺然:“还有,不许给我加儿化音。”
她想了想,又说:“那我下课把钱给你。加肠三块五是吧。”
贺然没理她后面这句,叫的起劲儿:“就加,施念儿,施念儿。” 他一米八四的个子,上楼毫不费力,看施念一次迈两个,他一次迈三个。此时楼道里已经没人了,预备铃响第一次。
凭心而论,因为打小儿在一个院子里长大,施念并不讨厌贺然。只是时常觉得他幼稚,她都十六了,他也一样。而他的心理年龄好像还跟小学男生似的,天天亢奋的像是吃了兴奋剂,招猫递狗的。真懒得搭理他。
其实以前小时候贺然更过分,小学时他恨不得天天拿着大喇叭追她屁股后头喊她:屎撵儿。这有个典故,因为幼儿园有次她多吃了半碗黄豆然后拉裤兜子,一路哭着回的家。这外号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太过分了,是她一直想忘却的耻辱。施念妈妈池小萍领着闺女找上门,找贺然他妈李春玲告状。
当时贺然还在电视机前边吃饭边看铁甲小宝,被他妈直接拎到门口揍了一顿。李女士一脸诚恳对施念说:他要是还叫,你跟阿姨说,阿姨拿擀面杖揍他,把他屎都给揍出来。施念本来心情平静了,听到“屎”字,哇的一声又哭出来了。
此时贺然看施念不理她,就说:“我能一次迈三个,哎,像这样,你能吗?”
施念一头问号,都不知道他在得意个什么劲儿,他一米八四,她一米六五,有什么可比性吗?但她就是看不惯他那得意的嘴脸,于是不扶把手,一下子迈出三个。
“哇——厉害厉害厉害~” 贺然夸她。少年站她上面的台阶,吊儿郎当地俯身儿看她。说话语气挺欠的,但眼睛里全是笑意,注意力全在她脸上。他觉得她今天鼻孔里插着纸团真逗。马尾低垂又歪,旁边还剩出几缕没梳进去,和平时很不一样。
平时啊,他记得施念的头发总是一丝不苟,初中那会儿女生爱在额头边留两缕龙虾须,要么就是齐刘海,她从来都是不高不低的马尾,大光明。也不是不好看,只是看习惯了,突然耷拉出几缕细细软软的碎发,还有点那啥。贺然看着看着,竟然看愣了。
施念迈成功了一次,还觉得不够有气势,又迈出三格。贺然在旁边心不在焉地配音:“嚯,好家伙。”
正当施念牟足劲儿蹬腿时,这下踩着鞋带儿了,“哎呦”脚下一滑,整个人扑着就要跪在台阶上。
贺然也吓一跳,但他眼疾手快,伸臂直接拎住她书包后面的背带。
在台阶上稳住后,施念的一颗心扑扑的,把贺然骂了一万遍。不过幸亏贺然拎住她书包了,她才不至于踩空。她缓缓在台阶上站起来。又觉得丢人,又觉得愤怒,双眼喷出火来,瞪着少年。
贺然放开手,双手摊开一脸无辜:“你迈一次就好,为啥还要迈第二次,那么要强干什么。”
施念重重地哼了一声。
随后少年瞪圆眼睛,指指施念的鼻子:“施念,你这里……哇靠……”她的鼻孔好像战斗机喷射器啊,太厉害了吧,他想。
施念一摸鼻孔,塞着的纸随着那声“哼”掉到了地上,而好不容易止住的鼻血,随着正式铃声响起,又迸发出来了。这次鼻血来势汹汹,滴了几滴在校服上,她立马 45 度角仰望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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