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手揉了揉眉心,刑十不禁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辛苦你们了。
看着不远处拉起封锁线的场馆,刑十只觉得脑壳有点疼。
他这次能带着手下及时赶来,救出被困在紧急通道里的主子和路医生,还要多亏了三少爷。
今天一大早,他便收到了主子发来的定位,让他带着几名心腹赶来附近等候指令。
没想到刚带着手下准备离开湾海,他们一行人就被义父派来的人拦下了。
从这群人口中,他得知义父收到了刑董下的指令,已经出发前往了体育馆,要将主子强行给接回来。
和义父的人马一时间陷入了胶着,刑十原本还在焦头烂额,不知道该怎么帮上大少的忙。没想到两边的人马只在半路僵持了不到十分钟,包括义父在内,所有的保镖就被全数召回了集团。
坐在办公室里下指令的刑董,接到了一个三少爷打来的国际漫游。
刚挂断电话不久,刑董就突发脑中风,血压升高,在办公室里晕死了过去。
没了刑董的命令,和自己对峙的人马顿时乱作一团。一部分跟着前来急救的救护车去了医院,剩下的也被紧急召回集团,以防生变。
终于从胶着状态下脱身,刑十带着手下匆匆赶到了体育馆,与留守在馆外的自己人成功汇合。
直到收到了眼线从湾海大厦发来的消息,他才总算清楚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再过不久,就是刑董的六十岁寿宴,刑家所有的直系和旁系都会回来参加。
三少爷的年龄也不小了,即将从国外的研究院毕业。和从前与林家的婚约一样,刑董为三少安排了一位世交老友家的千金,让他这趟回国参加寿宴的时候,顺便与这位小姐见见面,两家商讨一下将来的联姻事宜。
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三少爷竟然也学着他的大哥,第一次在电话里怒声呛了自己的父亲。还说什么自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这次回国,还要把她带回来一起见家长。
龙生九子,个个气死。
挂断三少爷的电话后不久,刑董的血压就突然升高,差点引起了脑卒。
刑家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让刑十这个局外人都觉得头大。
放下手机,他转身往体育馆的方向走,准备带着几个心腹去和林家的人交接。
刚走出停车场,一行人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鸣笛声。
这响声不是救护车发出来的,反倒更像是
刑十的脚步突然顿在了原地。
在露天停车场的不远处,五六辆鸣着警笛的警车停靠在体育馆的大门口,将城体围了个水泄不通。
患者只是由于肺内吸入大量烟尘,大脑缺氧导致的短暂性休克,目前已经脱离危险了。
抱着记录本从病房里走出来,医生对候在门口的男人说道:现在已经挂上点滴,戴上了呼吸辅助器,应该不需要多久就会苏醒。
面前的年轻男人同样也是满身狼狈,手上包扎着绷带,全身上下挂了不少彩。
他本来想随口问几句,这人为什么不去治疗一下。
余光瞥到了跟在男人身后的两名黑衣保镖,他又觉得这人好像并不太好惹的样子,最终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医生走后,刑珹吩咐两名手下留在走廊上留守,独自一人走进了病房。
抬起手将窗帘拉上一半,挡住了正午刺眼的阳光。他走到病床前,沿着床角缓缓坐了下来。
病床上的人已经换上了病号服,身上的灰尘也全被护士擦拭干净。脸上戴着呼吸仪,手背上吊着点滴,正躺在枕头上,闭着眼睛安详沉睡。
看到小医生的脸上还沾着一道烟熏留下来的泪痕,他鬼使神差地伸出烧伤的手,用指腹蹭了蹭这人的眼角。
似乎隐隐有些不舒服,床上人在睡梦中皱了皱鼻子,在呼吸仪上喷出了一口淡淡的雾气。
伸出去的手掌停顿在半空,刑珹的目光缓缓落在小医生正在打点滴的手背上。
他张开掌心,轻轻拢住了小医生冰冷的五指。
病床上的人像是陷入了沉眠,并没有任何反应。
接着,他俯下身,用手指拨开小医生耷拉在额前的碎发,似有若无地吻上了他的额头。
床上的人睫毛微微颤了一下。
任着温热呼吸扑上耳垂,落上鼻尖,路当归还是没有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正在这时,门外留守的心腹敲了敲病房门,小心翼翼地将房门打开一条缝,告诉大少刑十打电话找。
走出病房,刑珹接起了刑十打来的电话。
刑十的语气十分急促,似乎是有什么非常要紧的事。
刑十在电话里急匆匆出声:大少,城体这边
听完刑十说的所有消息,刑珹并没有马上接话。
透过半敞的病房门,他远远望了一眼床上紧闭着双眼的人。
回过头,他对着电话那头的刑十淡淡道:
不用,让他们来吧。
可是大少
刑十一下子急了。
他原本想告诉大少,这次事件林家虽然算是刑董的帮凶,但城体也算是他们的地盘,他们有很大的话语权。
林家完全可以出面替大少摆平今天这件事,没必要惹上更多的麻烦。
然而,还没等他说出口,大少已经挂断了电话。
五分钟后,楼下传来了一阵此起彼伏的警笛声,几辆闪烁着车灯的警车驶入医院大门,停在了住院部的楼下。
门外的心腹全都已经收到吩咐离开,刑珹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静静看着床上人宁静的睡颜。
走廊上出现了一阵参差不齐的脚步声,身后传来嘎吱一声响,病房门被人朝两侧打开了。
一群穿着制服的人走了进来,将病房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您好,请问是刑先生吗?
为首的警察举起警官证,对着背对着众人,坐在病床前的男人开口,我们是西江派出所的警察。我们刚刚收到匿名举报,怀疑您与今日发生在城体的爆炸事故有关,还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背对着身后的警官,刑珹缓缓抬起头,再次看向病床上的小医生。
明明在亲吻时已经乱了呼吸,为了不正面回应自己的感情,还一直故意装作没醒。
就在刚才,听说警方的人抵达了体育馆,正在前往医院的路上,他拒绝了刑十让林家出面找警方摆平的提议。
他想赌,赌小医生这次会不会心疼自己。
拿着手铐走上前,两名警察一左一右站在刑珹身后,耐心地等待着面前男人的答复。
听到病床边传来手铐链条的响动声,躺在病床上的人抖了抖眼皮,吊着点滴的手背也同时微微往后一蜷。
呼吸机的表面蒙上一层白雾,粗重气息弥漫在小医生的鼻尖,怎么都散不干净。
唇角勾出一道浅淡的弧度,刑珹从病床前站了起来。
他朝着身后的警察抬起双手。
真好。
他赌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开一天会,明天的更新会晚一些,争取不阴间时间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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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城体突发主舞台爆炸事件, 西江派出所的民警们连续加了两天班,仍然忙得焦头烂额。
迫于上级施加的压力,他们不得不白天在派出所和体育馆两边跑, 晚上连夜留在现场调查取证。
又是一个留在拘留所等待指令的傍晚。
检查完饭菜的安全,亲眼看着监室里的男人吃了晚饭, 两名见习警员拎起饭盒,悄无声息地关上门走了出去。
听到两名同事打开车门, 坐上了执勤车, 坐在驾驶座上的警员从方向盘前抬起头, 两道黑眼圈明晃晃地挂在眼底:
到底什么时候才放人, 上面有消息了吗?
刚坐上车的年轻警官按下车窗, 靠在座椅背上叹了口气:唉,别提了。幸亏所长让我俩一直守着门口。今天所里来了三批人, 一个比一个来头大。要不是有规定管着, 我看他们能直接闯进去把人给带走。
驾驶座上的警员揉了两把脸,一时间有些无语,这大少爷难不成还挺享受蹲局子的感觉?
那么多人想尽各种法子想捞他出去,别人激动还来不及呢, 他怎么就赖着不走了?
年轻警官无奈地耸了耸肩, 表示自己也想不明白。
闭着眼休息了一会, 他抬起手,两指并拢指了指太阳穴:不过啊,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 我感觉刑家这少爷这里好像的确有点问题。
提到这尊需要二十四小时严加看管的大佛, 大家脸上的神情都有些怏。
只见过拼命试图洗脱罪名,想要赶紧恢复自由之身的嫌疑人。他们还从没见过这种几乎把拘留所当成了自己家,明明符合释放条件还无论如何不肯走的。
刑家大少被批捕的当天下午, S市鼎鼎有名的两大家族集团就都派了人前来交涉,还同时带来了顶尖的律师团队和数额庞大的保释金。
刑家出示的,是两份国内外权威医院开具的精神疾病诊断证明书,并称可以委托相关机构进行进一步鉴定,认定嫌疑人是无行为能力人且不具备刑事责任能力。
林家的证据给得就更足了,林家大小姐带着城体的安全负责人和处理责任书亲自来了警局。她声称是集团内的内部人员没有处理好维修设施,违反了场内安全制度,才因此造成的意外,和嫌疑人并没有多少干系。
两家提供的证明和跟过来介入的律师团队,都在无形当中给警方施加了不少压力。
尤其是嫌疑人所患有的精神疾病,只要利用好这一点,警方是无法定罪的。
经过两家的施压力,保释手续很快便走完了。令众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前来接人出拘留所的车辆都停在了大门口,刑家这位大少爷自己居然拒绝签署保释同意书。
不仅不签字,还拿着自己被取保候审的这件事当作把柄,暗讽前来参与审讯的人员。
刑家大少说,不经过严格审批就随随便便放人,无非就是看在刑、林两大家族的面子上行事,是典型的渎职行为。
这事要是捅到外界去,让其他人知道,那他们的名声就完了。
也正是因为这位大少爷闹出来的幺蛾子,他们这群警务人员才连续加了好几天班,甚至还得留在拘留所三班倒看着,以防大少爷真在拘留所里出了什么问题。
细想刑家大少的所作所为,这不就是典型的脑子有病吗?
打开车载广播里的娱乐电台,三名年轻警官放下车椅靠背,准备在车里稍微睡一会,天亮了再和拘留所里面的同事换班。
柔和的轻音乐回荡在车内,坐在驾驶座上的警察突然开了口:对了,刑家的这位大少,以前是不是还是混娱乐圈的?我女朋友好像有和我提起过他。
好好的一个明星不当,怎么混成现在这样了?
谁知道呢。
后座的见习警员已经有了困意,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懒洋洋地闭上眼:
都是自己作的呗。
城体爆炸事故最终的判决结果,是在嫌疑人被羁押的第三十六天发布的。
嫌疑人在纠纷中使用了他人携带的易燃性物品,在有过服药史的前提下,在无法控制自身行为时造成了危害性后果。
然而,由于现场引起的爆炸区域较小,并未造成任何人员伤亡,因此并不构成人身伤害罪。
经过法律程序鉴定确定,嫌疑人为完全无刑事责任能力的精神病人。判决其不负刑事责任,强制入院收治治疗。
接到律师打给自己的电话,坐着刑十的车来到拘留所,路当归突然间觉得有些恍然如隔世。
在等待判决的过程中,除了受委托的被告律师,没有任何人能够见到嫌疑人。这是自从那天被警察带走,时隔一个多月以后,他再一次见到刑珹。
跟着警员走进探视室前,律师来到他身旁,低声提醒了他一句:
路先生,刑先生的情况比较特殊,你们的见面过程有监听留档,请注意措辞。
虽然并不知道刑珹的律师为什么要特意和自己说这个,路当归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律师是刑珹自己钦定的人选,是一名刚拿到执照不久的年轻律师。他听刑十说,林家和刑家都给刑珹配备了顶尖的律师团队,这人却一个都没留。
警察打开了探视室的铁门,路当归走进室内,看到玻璃窗前已经有人了。
看到自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那人眉目微怔,随即轻轻挑起眉,眸中带上了笑的意味。
探视室里的空调开得很凉,驱散了盛夏午后的湿热感。
初夏刚来临的时候,他们还骑在小电驴上仰着头吹海风,沿着日落时分的海滨大道亡命天涯。而现在,一道玻璃墙隔开了两个人,中间隔着三十多个辗转无眠的夏夜。
刑珹是,他也是。
在拘留所里待了一个多月,这人又清瘦了一些,头发倒是没被狱警剪短,只是凌乱地揽在脑后,用橡皮筋扎了个短短的小辫。
他们通话的时间只有十五分钟。
而路当归也从不是什么伤春悲秋,喜欢矫情的人。
刚坐在椅子上把电话接通,他便一把拿起了桌上的听筒:
刑景山上周卸任董事会主席了。
刑珹顿时怔愣了一下。
他曾设想过很多种与小医生在这里见面时的场景。
他想过小医生可能会对着自己破口大骂,也想过小医生可能会全程故意冷着脸,不用正眼看自己。但他没想过,小医生居然会先开口说这个。
我知道。刑珹淡淡开口,律师告诉过我了。
原本还担心,等两人见了面,他们会像从前那样完全没什么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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