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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影帝有病,我没药 ——(44)

——(44)

    路当归点点头,视线转回到电视机上,没再说话。
    这部影片,他们一个是亲自参与的主演,一个是当初为了挑刺刷了很多遍的黑粉,两人都对情节再熟悉不过。
    电影播放到一半,路当归用余光偷偷瞄了身旁人一眼。
    电视机发出光照亮了刑珹的侧脸,衬得他眼眸愈发清明。他看得十分专心致志,仿佛并不是戏中的人,而是一名无悲无喜的旁观者。
    两个小时过去了,沙发上没有任何人动。
    直到镜头渐渐变暗,画面再次亮了起来。镜头视角一转,对准了那辆迎着狂风暴雨,驶出精神病院大门的皮卡车。
    接着,画面的颜色缓缓褪去,和徐见直接开着车冲上高架桥的情节不同,新加的片段开始了。
    整部影片变成了复古风格的黑白,时不时还有噪点出现,像是一段用老旧摄像机录制下的回忆。
    出现在画面中的并不是徐见本人,而是一名穿着蓝白条纹服的小男孩。
    小男孩胸前挂着一个灰色名牌,上面写着XJ05B3一行英文字母。
    这是小时候的徐见。
    周围的墙壁和走廊的地板都泛着惨白,镜头跟着小徐见的后脑勺一直往前推,转过拐角,进入了一个小小的房间。
    房间的布置和影片前半部分徐见在精神病院里的病房很相似,除了家具比较老旧之外,物品摆放的位置几乎都没有变。
    小徐见独自一人坐在窗前,他不停晃荡着双腿,静静看着树上蹦蹦跳跳的鸟雀。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沉闷的敲门声。狭窄的窗口打开一半,一个装着食物的铁盘被人从窗外递了进来。
    小徐见乖巧地端过食盘,风卷残云般地将里面的饭菜吃到一半,突然就不再吃了。
    他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红烧肉,朝着一旁的空气递了过去。
    小徐见笑着咧开嘴:阿凤,给你吃肉肉。
    听到这句台词,路当归陡然睁大了双眼。
    他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屏幕外的徐见。
    刑珹脸上十分平静,似乎早就猜到了这段情节。
    他的瞳孔里熠熠有光,看着影片中的小男孩,像是在看着另一个世界里的他自己。
    接下来的十多分钟,影片基本都是以默片的方式进行。讲述徐见如何渐渐长成大人,直到画面一转,又回到了影片开场的画面。
    长大后的徐见被几名医护人员扭送着抬进了精神病院,他高声怒吼着我是正常人,不是疯子,脸上泪痕满面。
    路当归从沙发前缓缓坐直。
    他突然明白了。
    在一开始的那个版本里,徐见是个被误当作精神病,关进精神病院的正常人。直到爱人阿凤意外死去,饱受病友和医生的陷害与摧残,他才逐渐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疯子。
    错了,全错了。
    徐见其实本来就是一名精神病患者,从他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是了。
    从小到大,他都被关在这个偏僻的精神病院里,孤独地活在这世上。从影片开始到结尾,阿凤都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人物。
    这个陪着他长大成人,和他在精神病院里相伴相爱,最后默默死掉的女孩,其实从来都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一切不过是徐见妄想出来的梦境。
    直到影片最后,他开着皮卡车冲上高架桥,转过头望向镜头的时候,这场梦终于醒了。
    熟悉的片尾曲在客厅里回荡,路当归听到刑珹在自己身旁缓缓开口:
    路医生,小的时候,我养过一只兔子。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滚动的制作人员名单:母亲死后,从某一天开始,我身边就多了一只兔子。
    我给它喂食,在后花园摘新鲜的草给它吃,每天都悉心照顾它,将它的白毛梳得干干净净。
    我以为它会一直陪着我,直到有一天,我在花园的水桶旁边,发现了它的尸体。
    我跑回家里,哭着恳求家里的佣人替我好好安葬它。
    刑珹的声音渐渐开始有些颤抖,可是大家脸上的表情都很疑惑。
    每个人都问我,兔子,什么兔子?
    我不信,疯了一般地翻遍了整座刑宅。可是无论怎样,都完全找不到它存在过的痕迹。
    那天,刑景山第一次请了医生到家里来。他,医生,还有家里的佣人,他们每个人都告诉我,家里根本就没有养兔子,一切都是我自己妄想出来的。
    刑珹顿了顿,继续接道:
    后来,他们一直在私下里偷偷议论我。说我遗传了母亲的病,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明明每天陪着我的是它,和我在花园里散步的是它,躺在我枕边和我一起睡觉的也是它。他垂下头,呆滞了数秒,可是为什么会是假的,为什么会消失不见呢?
    二十年后,他在高架桥上出了一场严重的车祸,住进了医院。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在精神病区楼下的湖边,有一个人坐在他身旁的长椅上。
    那个人对着他轻声开口,问他为什么要一个人坐在这里。
    满脸关切的神情,一身白大褂干干净净,纯洁无暇。
    认识那个人后,他给他改了一个独一无二的通讯录备注。
    转过头直视着身旁人的眼睛,刑珹的嗓音有些嘶哑:
    路医生,我觉得我找到那只兔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没有高三的宝贝在追文吧~
    所有中学大学生研究生考试都给我过过过!!博士和工作党的话保住头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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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普通人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的?
    路当归最近几天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手机每隔五分钟就定一个起床闹钟。清晨闹钟一响, 马上按掉,用枕头捂住脑袋继续睡觉。
    从睡梦中惊醒,上班马上就要迟到了, 只能从餐桌前匆匆顺走一片吐司,在家门口一边穿外套一边赶紧啃上两口。
    走出公寓门, 将前一天晚上吃剩的外卖盒随手扔进墙角的公共垃圾桶,加入宿舍楼挤电梯的大军。
    李老师今天有早课?, 马老师吃早饭了没?, 拥挤的电梯厢内, 和众多同住一层的熟面孔寒暄几句, 要么排队搭上前往研究所的摆渡车, 要么抱着教案拼命往教学楼狂奔。
    这本该是他这个大学新人老师千篇一律的日常。
    然而,从三天前开始, 他的生活有了一点点细微的改变。
    早上起床, 睡眼惺忪地走出卧室。厨房里,蒸蛋器正在不停往上蹿着热气,一道身穿卡通睡衣的人影站在灶台前,静静等待着鸡蛋煮熟。
    身上穿着不太合体的睡衣睡裤, 那人的手肘和脚踝都露出了小半截, 裸露在外的皮肤在清晨的阳光下透着一丝白。
    下雨天出公寓楼时忘了带伞, 他头顶公文包急急忙忙往回跑,那道修长身影又会出现在公寓大门口, 撑着伞站在雨帘中。
    看到他狼狈地往回冲, 那人戴着口罩迎面走上前, 替他撑开了一片小世界。
    傍晚上完晚课回到家,他下意识地掏出钥匙想要开门,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那人并不会说什么欢迎回家, 晚上好之类的话,只是淡淡地看着刚进门的自己,然后便转身回到客厅,蜷起双腿坐在沙发上,继续专心致志地看电视里的科教节目。
    刑珹赖在他的住处不走,已经整整三天了。
    担心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发生,意料之外的事反而出现了不少。
    吸取了前几天一时不慎,被这人压在墙上强吻到窒息的惨痛教训。他给刑珹在客厅里布置了一张沙发床,严禁他靠近自己的卧室半步。
    没想到刑珹居然真的很安分守己,从留宿在公寓的第一天开始,就再也没对自己动手动脚。
    只是偶尔在清晨,他站在咖啡机前塞胶囊的时候,这人会悄无声息地走到身后,将额头抵上后肩,用温热怀抱从背后搂住他片刻。
    他从没回应过刑珹的拥抱,却也没有再推开他。
    手机扔海里喂了鱼,整天窝在小小的公寓里,落魄街头的刑总倒也不觉得无聊。
    他这两天迷上了综艺频道的《动物世界》,光是看大象带着小象滑滑梯,他就可以坐在电视机前一下午。
    按常理来说,刑家那么权大势大,大少莫名失了踪影,应该派了不少人在城中地毯式搜索才对。然而这几天出门在外,上下班的时候,他都曾刻意留意过四周,并没有发现任何不正常之处。
    又是一个寻常的周五,离开公寓上班前,路当归不由自主地回过头,看了一眼公寓楼上,那个站在半掩窗帘后的修长人影。
    如果只是多养一张嘴,多做一份饭。
    他在心里默默掂量了一下。
    自己好歹也是名有职称的大学讲师,好像也不是负担不起。
    这样连续过了好几天,如果不是知道这个世界残酷而又充斥着现实的骨感,他几乎都要产生一种莫名的错觉。
    那个穿着不合身卡通睡衣的男人,会永远站在灯火明亮的地方,等待着自己下班回家。
    深夜寂静无声,路当归仰面躺在床上,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脚步声在卧室门口停顿了片刻,确认他已经睡着后,才调转方向渐渐走远。
    教职员公寓的隔音不是很好,一道低沉男声沿着卧室的门缝,依稀传进路当归的耳朵里。
    刑珹的声音肃冷而又淡漠,听起来像是在对电话里的人交待着什么正经事。
    客厅里模糊不清的通话声仍在继续。路当归在床前缓慢翻转过身,迎着窗外明亮的月光,闭上眼又睁开。
    他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隔天是个大周末,学校没有排课,研究所也没什么工作要做。
    一大早起床,两人就一左一右各自在沙发两侧找了个位置,一边吃早餐,一边看着电视里的两只土拨鼠站在公路两侧面对面咆哮。
    吃完一顿简单的早饭,刑珹端起盘子,正准备像这几日分工的那样走进厨房洗碗,突然被坐在身旁的人拍了一下后背。
    今天是周末,你想出门逛逛么?
    视线从电视里那两只张牙舞爪凶残互殴的小动物身上移开,路当归出声问他。
    感受着路当归掌心传来的温度,刑珹肩背微僵:去哪?
    路当归满脸讳莫如深。
    看到刑珹缓缓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他马上接道:那地方离这里挺近的,你戴好口罩,我们快去快回,不会被人认出来的。
    看着身旁人一副期盼已久的表情,刑珹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得到了刑珹的同意,路当归看起来心情挺好,迅速收拾好餐桌,他马上回到卧室里关上了门。
    等我几分钟,卧室门内传来路当归的喊声,我换个衣服马上出来!
    盯着不远处紧闭的房门,刑珹坐在沙发前一动不动。他的半张脸隐在窗帘投下的阴影里,脸上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过了片刻,听到卧室里的人一边哼歌一边翻动着衣柜,迟迟没有要出来的意思。他放下手中碗筷,从沙发夹层取出了一个东西。
    换好一身轻薄运动服,路当归从里面敲了敲门:刑珹,你衣服换好没有?
    卧室门外陷入了一阵短暂的寂静,没过多久,刑珹清冷的声音便沿着门缝传了进来:好了。
    穿上路当归买回来的T恤,戴上出门必备的口罩,刑珹换好鞋,跟着路当归一起走出了公寓。
    低头锁着公寓的门,路当归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刑珹,今早的面好吃吗?
    沉默了一下,刑珹回答:还行。
    路当归今早煮的面起码能吃出油盐醋的味道了,比刚来那天的黑暗料理蛋炒饭要强了不知多少倍。
    扭动了几下门把手,确定房门已经锁好,路当归转过头来,眼睛弯成一道月牙:真的?那要不我今晚再做一次?
    动了动干涩的嘴唇,刑珹缓缓吐出了一个字:好。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两人没有选择坐比较拥挤的交通工具外出。带着刑珹坐学校摆渡车一路到南大门,沿着人烟稀少的居民区往前走了大约一公里,路当归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一条小巷。
    穿过小巷,湿热的海风扑面而来。居民区背后的观光港附近,矗立着一座庞大的环形金属骨架建筑。
    远远看到这座占地上万平方米的巨型场馆,刑珹的瞳孔骤然缩紧。
    这是和湾海大厦并称为S市两大地标的建筑之一,城市竞技体育馆,又被市民称作城体。
    那次差点让他变成植物人的意外,他这一辈子都不愿再度回首的演唱会,就是在这里举办的。
    他在这里举行过不下十场演出,这座矗立在江边的钢铁巨兽,见证过星程千里,也同样目睹了一颗巨星的殒落。
    他隐隐有些明白,路当归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
    从回到国内的第一天开始,路当归已经来过这里很多次。
    他费尽全力想要在场馆内找到妹妹当年出事故的线索,直到现在仍旧一无所获。
    将刑珹的反应尽收眼底,路当归敛去眼中情绪,转头问他:你想进去看看吗?
    今天体育馆并没有比赛,在售票口排队的人并不多,大部分都是来参观这座城市地标的游客。
    体育馆门口的大广场上,一群中老年人排列成整齐的队伍,正在跟着激情昂扬的音乐跳广场舞。
    小孩子们吹着泡泡从他的面前追逐着跑过去,透明的气泡越升越高,经过阳光的照射,在空中形成了一条绚丽多彩的晕环。
    站在喧闹的人群之外,刑珹觉得自己又变成了一个格格不入的旁观者。
    他的眼里只有面前那道巨大的拱门,像是一道看不见尽头的黑洞,拉着他往万劫不复的深渊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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