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用顾及薛见晓,怀妄直接化为一道流光,带着兼竹转瞬回了天阙宗。
东苑厢房门一瞬开合。
兼竹被放到榻上时,只觉尾椎都在烧灼。没了佛珠压制,加上先前的反弹,下身如临炙火。
他眉心拧起,下意识伸手拽住怀妄的衣襟拉向自己。怀妄撩开他衣衫一看,青紫已蔓延了整条腿,没法再像之前那样吸出瘀毒。
他的手心贴上兼竹,相贴的地方皮肤滚热,兼竹。
嗯兼竹难受地呻唤了一声,接着感觉嘴唇被什么抵开,不断有东西被塞进来。
珍稀的各种灵药、灵草入口即化,也不知道废了多少,他的疼痛缓解了些,只剩燥热。
一只手托在他背心,将他扶起来了一些。兼竹顺势往前一靠,半跨在怀妄膝上,额头抵住人的肩膀。
扶着他背心的手一僵。
汗水沁出兼竹的额头,在怀妄肩上晕开一团团水痕。
他热,室内的空气也跟着燥热。
怀妄揽着他,感觉浑身都在冒汗,不知道是急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簌的一声轻响,兼竹抬手,青色的衣带落在地上。
兼竹!怀妄按住他的手腕,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听厢房的门被咚咚两声叩响。
巡夜弟子在门外恭敬道,宗门内进了贼人,怕惊扰仙尊,仙尊可否让弟子进屋查探一番?
21、心有波澜
两名巡夜弟子站在门外, 隐隐听见里面有细微的动响,却又不敢肯定。少宗主被人劫走了,贼人不知所踪,他们得一一排查确认宗门内的每一个人。
屋里没人应声, 两弟子对视一眼, 又大着胆子敲门, 仙尊可在?
片刻,里面传来一声略显低哑的在。
房门吱呀打开, 怀妄站在门口, 衣衫微乱, 耳根泛红。像是霜雪消融, 沾染了红尘烟火。
何事。怀妄开口。
仙尊可见着什么可疑的人?那弟子询问间视线飘向屋内。
银衫一晃, 怀妄遮挡了他的视线,屋内只有本尊和友人。
可否让弟子进去
友人已经歇下。怀妄道,还是说, 你们觉得以本尊的修为,屋里多了个贼人都发现不了?
弟子不敢!两弟子赶紧告退,打扰仙尊休息了。
房门哐啷一声又合上。
两名弟子松了口气,既然屋里有人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他们往回走着,一人奇怪,怎么大半夜的, 兼竹仙君睡在怀妄仙尊屋里?
不是说当场拜把子的关系?秉烛夜谈、抵足而眠也不足为奇。
有道理。
打发走了巡查弟子, 怀妄转身进屋立马回到榻前。
就他应付人的这一小会儿,兼竹已经躺在榻上,把外衫也蹬了下去,只余一身中衣,还有一只足袋挂在脚上。
兼竹热到抱着蚕丝被汲取一点点凉意, 睫毛上沾着泪,哼哼得怪委屈。
怀妄坐在榻前拉着他,兼竹。
嗯。兼竹意识模糊地应了一声。他的热是从身体里面窜出来的,烧得他不住冒汗,背后全被汗水打湿,中衣紧紧贴在后面。只觉得怀妄拉他的手隔着一层衣料,倒是挺凉快。
他身随意动,拱过去抱住怀妄的腰。
怀妄倏地攥紧了被单。那只随意一捻就能削山倒川的手竟有些无措,青筋在手背上暴鼓着。
兼竹又抱着那腰往自己这边拖了拖,还不满地哼了两句,再凉快一点。
渐渐的位置转变,怀妄撑在兼竹上方没敢动,任人跟滚冰块一样随意造作。为了给人降温,他将身上的温度调节得很冷,此刻却又不住冒汗。
汗水一滴滴地从他额头落在枕上,还有几滴落入了兼竹的鬓发,和后者细密的汗珠混在一起。
兼竹凉快了,心满意足,这才舒服。
怀妄狠狠闭上眼,在心底念着清心诀,念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念了个什么。
就这么一直折腾到天亮。
当第一丝晨光落进屋里,怀妄一刻没停直接出门找到薛寻雪说准备辞别。
薛寻雪儿子跑了,也无暇顾及他们这边,双方客套了两句就各忙各。
辞别天阙宗,怀妄带着兼竹匆匆赶往昨日约好的无问客栈。
好在谌殊跟薛见晓也顺利脱身,大概谌殊又是用了什么法宝,成功抹掉了薛见晓身上的追踪,两人早早等在了客栈里。
薛见晓看到兼竹时吓了一跳,昨天逃跑的时候还看人有力气开玩笑,这会儿竟然都意识模糊了。
怀妄将人放到榻上,兼竹外面披了怀妄的天蚕雪织大氅,谌殊从怀里摸出那重新加持过的佛珠,贫僧昨晚修复了一下。
多谢。怀妄接过那珠串,撩开大氅一角托着兼竹的脚踝给人戴上。
谌殊站在一旁,阖目立掌,嘴唇翕动又念了段经文。兼竹眉心渐渐松开,呼吸平缓下来。
不一会儿,他睁眼看向屋内,感觉脑子清明了很多。
阿弥陀佛,无事了。谌殊收回手。
多谢佛子。兼竹撑起身来擦了擦额头的汗,他动作间大氅翻开,里面只着一中衣。怀妄坐在他旁边,瞧见后伸手把大氅拉下来。
薛见晓的眼神忽然有点微妙,欲言又止。
谌殊笑而不语,当没看到。
好些了?怀妄问他。
兼竹看向怀妄,想起了昨夜自己如何造作。好在他脸皮奇厚,丝毫不觉娇羞毕竟见过大风大浪,此等不过涓涓细流。
他神色如常地道了句谢,好多了,昨天辛苦仙尊。
怀妄嗯了一声。
眼看兼竹原地复活,他们四人也开始讨论正事。昨夜情况紧急匆忙,好多事来不及仔细交待。
兼竹先问谌殊,佛子昨夜怎么来了?
赠你的佛珠断了,贫僧自然是有感应的。
佛子拉尽仇恨,宗门那边没问题吗?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谌殊又恢复了一脸玄妙。
兼竹脑中浮出怀妄说的因果线,猜想谌殊大概真是在轮什么因果。
薛见晓还没从兼竹受伤的阴影中走出来,他心有余悸,你那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兼竹很难形容,破伤风。
怀妄,
谌殊替人解释,施主那伤属于异变,先前会觉得痛麻,若压制反噬会起热毒,你要再复发呢那就是冰火两重天了。
兼竹瞟了眼怀妄,如果再次复发他还拿怀妄调节温度,岂不是得让人跟着自己忽冷忽热。
他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觉得挺有节奏感的。
那你不是很危险?薛见晓拍腿而起,赶紧的,本少主带你去找谢老狗!
兼竹感动了,拉着他的手,好朋友。
怀妄的目光扫过两人拉在一起的手。
不过几息兼竹又松开,话虽如此,我还是要提醒你。
薛见晓问,提醒我什么?
昨天情况危急来不及商量,我们将你带出来其实也是各取所需。兼竹看向薛见晓,现在形势复杂,薛宗主关着你未必不是一种保护。你确定要离开天阙宗?
薛见晓眼神坚定,语气铿锵,男子汉顶天立地,我不想做只缩在壳里的乌龟!
兼竹给予肯定,你不是。你是穿山甲。
薛见晓受到鼓舞,拉着他的手,好朋友。
达成一致目标后,四人准备出发去往药宗。
兼竹换了身衣衫,将大氅还给怀妄。怀妄看了看他,灵力能用吗?
非常丝滑。
好。
薛见晓看得啧啧称奇,凑近了兼竹悄声道,原来仙尊是面冷心热的类型。
谌殊听到了,笑眯眯地回头补充,还有一颗热爱服务的心。
全都能听见的怀妄,
从瀛洲城出发到药宗行程不长,一行人很快到了药谷外。
时隔两日再次登门,兼竹感官并无不同。
能看出来药宗和天阙的确交好,甚至好得亲似一家,薛见晓不等弟子通报,直接带着他们大摇大摆长驱直入。
这娴熟的姿态,应当是药宗常客。
一路直奔药王主院,途中多是奇花异草,更有玄阶灵植随意生长在道旁。
兼竹跟着薛见晓到了药王院外,放眼望去大片珍稀草药,丝丝沁香弥漫在空气中。
院中药铺间立了名男子,月色长衫衬得人身形修长,他正手持玉瓢闲适地浇花浇草,压根不像是闭关。
薛见晓叫道,谢清邈。
男子转头看来,一双无情眼,瞳色浅淡薄凉。
他扫过兼竹二人,闭关的说辞不攻自破,他也丝毫不见尴尬,仿佛只是个随意的借口。
薛见晓说,谢清邈,你救救我的朋友吧。
谢清邈停下摆弄花草的手,忙。
摆弄花草叫什么忙,你就是不想治。
是又如何。
薛见晓怒道,见死不救你当什么药王!
谢清邈嗤笑,我便是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又怎样?救不救随我的意愿,若是谁也能有这本事,这药王的名讳他拿去便是。怎么,有人规定身怀绝才就必须要派上用场?
薛见晓一下被哽住。兼竹垂眼,袖中的手指却曲了起来,指尖抵住掌心。
谢清邈所言倒也不错有人有济世之才,但也可冷眼看苍生覆灭,化为黄土;有人有回春妙手,但也可袖手待生灵衰败,销作白骨。
除了这份薄凉令人心惊,旁人似乎也没什么立场去指责。
就像现在谢清邈说不治,总不能拿刀架着他的脖子逼他治。
兼竹道,尽人事,听天命,命中劫数如此,药王不治便不治吧。
那不行!薛见晓急了,你伤势复发都是因为我,而且我都答应你了,必须得治好。
谢清邈嗤道,你答应了,关我什么事?
你
怀妄突然开口,药王有什么条件,我都可以满足。
谢清邈目光移向他,没有条件,不想治就是不想治。
怀妄,任何。
院前有半晌的静默。随后,谢清邈突然笑了,任何?那我便要仙尊一只胳膊。
兼竹心头一跳,倏地抬眼看向谢清邈。薛见晓破口大骂,神经病!你要仙尊胳膊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想要。谢清邈嗤笑,好整以暇地看着怀妄,不是说任何
刷问闲出鞘。寒光覆于剑刃,映得四周药铺像结了霜。
谢清邈瞬间摸到了腰间银针,还未戒备,就见怀妄一手执剑,淡淡开口,哪只?
他蓦地愣住。薛见晓跟谌殊也怔在原地,似乎不敢相信怀妄是真的应下了。
兼竹扑过去按住怀妄,幻肢,假肢,义肢别闹了,没有哪只。
众人,
那锋利的剑意不似作假,仿佛只要谢清邈点了头,他下一刻就能送上胳膊。怀妄直直对上谢清邈的双眼,本尊敢给,你可敢要?
谢清邈胸口起伏了两下,转身嘭!地合上屋门,闭门谢客。
片刻,四人坐在院外的空草地上。
薛见晓撑着下巴,恼羞成怒。
谌殊双手合十,进退维谷。
兼竹补充一句,阿弥陀佛。
他们虽然不能拿刀逼着谢清邈治病,但若谢清邈先要了怀妄一只胳膊,恐怕不出两天就要被临远宗杀上门来。
就看两人谁更勇。
怀妄没说话,那长剑未归入剑鞘,就这么泛着寒光搁在他膝上。
薛见晓有点怕,朝兼竹挤了挤,仙尊那剑是不是一旦出鞘、必见血光,然后他现在收不回去了?
兼竹,
刷,问闲归鞘。薛见晓瞬间闭上了嘴。
兼竹侧头看着怀妄,仙尊要用胳膊来换,可是认真的?
自然。
你是天下第一大乘,换我一介平凡修士,似乎不太划算。
一条胳膊换一条腿,有何不划算。
兼竹发现怀妄这人不但推算了得,换算也很惊人。他感慨了一声,伸手摸摸怀妄的胳膊。
怀妄低头看他,做什么?
道别一下,我怕一会儿就看不到了。
薛见晓和谌殊眼神惊恐。
兼竹笑了,开玩笑的,仙尊这胳膊还是留着吧,以后是要用来兼济苍生的。
瀛洲灵气复苏,隐有九州大乱的苗头。像谢清邈这样避世袖手也不是不可,但怀妄不是谢清邈,临远济世,他心中有道。
谌殊在一旁笑眯眯的,念珠自他掌中盘过一圈,釉光莹润,福赐加身。
怀妄的目光扫过兼竹搭上来的手,兼济苍生太远,能救一人便是一人。
谌殊朗笑,为救一人,仙尊真是舍得。
他的伤是本尊的责任。
喔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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