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定就更犹豫了,他在战场上智计百出,一刀一个从不手软,眼下却被困了个结实,乃至都垂头丧气起来:“义父,怪不得你说进了京里不能再打打杀杀了,这确实不一样。”
太难了。
他恨不得提刀去将萧侯爷宰了,却又清楚知道不能这么干。
许融微有沉思。
她不太急,因为她还有萧珊这张底牌没打出来。
她在考虑要不要打出来。
如果打出来了,也就等于亮了白刃,要不要在这个阶段亮,是个问题。
“融丫头,我瞧你倒还沉得住气,可是有了什么主意?”张老夫人点了她的名。
许融回神,笑了笑:“老夫人,暂时还没有。”
她决定先不亮,即是底牌,那就该排在最后,算起来,这才是第二个回合,她有预感不会这么利索结束。
不过她有另外想说的话:“国公爷,老夫人,将军,侯爷也知道自己提出的条件很难——或者说不可能被接纳吧?那他为什么还要提呢?尤其,在这个节骨眼上?”
什么节骨眼。
林定觐见的前夕。
无论答不答应,林定一定会有所反应,可能愤怒,可能举棋不定,可能心烦意乱——
事实上,林定现在已经是兼而有之了。
“如果将军抱着这样的心态去觐见,那侯爷,已经算八成达成了他的愿望。”许融给出结论。
林定生于市井,混迹军中,这份履历注定他礼仪上不会有多好,虽跟着英国公突击练过,但心神散乱之下,还能剩下几分,不好说。
英国公脸色凝重起来。
林定则惊了,爆了粗口:“——个老王八蛋,我以为他只是坏,没想到还这么阴损!”
“你住口。”英国公严厉喝止了他,“你这样子,岂不是正中了他的意?明日到圣上跟前,不留神也带出来了怎么好?”
“义父放心吧,我才不会叫他如愿!”林定磨了磨后槽牙,挤出声来。
他眼神锐如刀锋,但整个人的气质确实沉着了下来,本来生得俊美,看去便如一把名刃,很能撑得住场面。
英国公方满意点了点头:“你有佳儿佳媳,福气还在后面,不要着急。”
将许融与萧信两个小辈一道夸了,于英国公这种等级的长辈来说,是难得之事,但其中也透露出了,如果事有不谐,将要做好误掉这一科的准备。
说完以后,他目视萧信,萧信起身,平静道:“是,晚辈明白。”
这场小会就开到了这里,各人散场回去。
回去的路上,林定不那么多话了,他随便用了饭,就扎进卧房,倒头睡下。
至次日,穿上英国公叫人送来的一套崭新的官服,随英国公一道赶往宫城。
许融也要出门,她要回一趟吉安侯府。
她之前没着急与许家取得联系,是想与萧侯爷谈出点眉目以后,再回去,免得许夫人和许华章跟着悬心,但看这个趋势,只怕没那么容易,那就得知会他们一声了,也免得从他们那边出什么岔子。
禀告过张老夫人后,张老夫人给她拨了车,马车一路顺利地到了吉安侯府。
门房上的小厮见到许融,先意外了一下,而后忙行礼:“大姑奶奶从山西回来了?”
说着话,眼皮忍不住翻起来偷偷瞥她,看来对于这层萧家对外扯的遮羞布不是不疑惑的。
不过这不要紧,到底,还是糊弄住了嘛。
许融点头,往里走,小厮忙飞奔到她前头去报信。
先迎出来的是许华章,他跑得比那小厮还急,差点绊一跤:“——姐姐!”
许融在路上停步,向他笑了笑:“我没事。平安回来了。”
许华章眼圈微红,连连点头:“我知道——我就知道姐姐不会有事的!”
将小厮打发开,两人结了伴往里走。
许华章憋不住话,噼里啪啦地开始说起来:“姐姐,我担心死了,他们萧家怎么会这么乱,姐夫——我现在还能叫他姐夫吗?”
许融点头:“叫吧。”
“哦。”许华章应了一声,跟着迫不及待地压低了声音道,“他怎么会不是萧家的血脉呢?!还有,他回来了没有?他怎么不过来?他难道不需要给我们一个交待吗?”
说着,他气愤地挺起了胸膛。
许融不疾不徐地一个个回答他:“就不是,他母亲当年是被强纳进府的。回来了。他要读书,下个月就会试了。”
许华章怒气稍减,转为惊讶:“他还想科考呢?能考吗?”
“在努力,有机会,这科不行,就下一科。”
一路说着话,到了正院,许夫人也迎出来了,她自然不免又发挥了一把哭功,哭完后,才能坐下来谈话。
从许夫人的口中许融知道了,原来自她走后,许家倒是许华章做了主,他听从了许融通过白芙转告给他的话,忍耐着不去跟萧家发生冲突,除了由许夫人出面,跟张老夫人哭了一回以外,没做别的多余的事,因此连许家内部门房上的小厮都只是有疑惑,但并不确实知道发生了什么。
许融听完,赞许点头:“章哥儿,你长大了。”
许华章并不怎么高兴,担忧道:“姐姐,那你怎么办啊。”
“没事。”许融仍淡定,“今日将军——就是二公子的生父进宫叙功去了,若顺利,我们再和侯爷去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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