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融下意识先往那边打量了一下,影影绰绰似乎有人坐着,只辨不出男女老幼,她再收回目光,吓了一跳——内厅原来也有旁人在。
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妇,乌发盘髻,穿一身碧色袄裙,安静地坐在窗下角落。
因为她太安静了,许融第一时间竟未发现她。
“许姐姐,这是我大姐。”不用她问,罗雁风兴冲冲地先给她介绍。
许融晕了一下。
她不知道罗雁风有几个姐妹,但她行二,上面只可能有一个大姐。
太子妃。
她一时哭笑不得,不知要不要怪罪罗雁风,还以为她体贴,结果没头没脑地就把她领到天下女子里的第二号人物面前来了,不但不打招呼,连个提示也没有。
她蹲身行礼:“妾身萧氏,见过太子妃娘娘。”
太子妃抬了抬手,声音低柔:“不必多礼,请起。”
许融站起身来。
罗雁风并无自觉干了什么好事,挺开心地把她按到椅子上坐下,也不使唤丫头,自己给她倒了杯茶:“许姐姐,来,喝茶。”
又在她旁边坐下。
过了起初的惊异后,许融也就淡定了,是罗家大姐也好,是太子妃也罢,终究与她没有利害关系,那机缘巧合碰个面,当是长个见识也不错。
她端起茶盅沾了沾唇,见太子妃又安静坐着,没有开口的意思,就主动向罗雁风笑道:“你怎么不好了?是学不会针线,还是闯祸挨训了?”
“许姐姐,你怎么也取笑我。”罗雁风嗔道,“我娘说我大了,要拘一拘我的性子,我都好久没出门了,才没有闯祸呢。”
“那就是针线了?”
罗雁风嘟起了嘴:“也不是。”却又小大人似地摇了摇头,叹口气道,“唉,许姐姐,我不好告诉你。”
许融看她像个小妹妹,跟她说话不费一点儿神,笑着哄道:“好,那我不问。”
“你,”罗雁风却又不依了,往窗下的方向看了一眼,声音小了一点,“许姐姐,你要是一定想问,我可以告诉你的。对吧,大姐?”
太子妃没有说话,只是目光一动,望了过来,淡淡的,似乎不蕴任何含义。
但许融意识到事情也许跟她有关,微微笑道;“这样好了,要是我能帮得上忙,你就告诉我,要是我帮不上,你告诉我也没有用,就不要说了。”
她在婉拒。
她确定她是帮不上的,天家的事,她也不想掺和那么多。
罗雁风果然丧气了:“唉。”
她又叹了口气,无限烦恼似的。
这哀愁跟她一向爽脆的脾气不相称,许融想摸摸她的脑袋安慰,想到人家正牌姐姐坐在那里,手臂一动,又收了回去。
“雁风,”太子妃于此时开了口,声音仍柔,但带上了一点告诫,“你招待客人,当以礼行之,怎么好一味唉声叹气?”
“哦。”罗雁风倒也肯听,坐正了些,又眼巴巴看向许融,“许姐姐,我不知怎么回事,看见你就觉得亲近,一时忘形了,你不会怪我吧?”
许融笑着摇摇头:“没事,谁都有不顺心的时候,过去了就好了。”
罗雁风忙道:“许姐姐,你也有不顺心吗?”
许融想说“没有”,少年深而沉的眼神偏在此时跑出来,她不觉顿了一下。
她真是没有想到,萧夫人没有令她烦恼,萧伦常姝音也没有,萧珊更没有,到头来,是萧信这个最不可能出问题的出了问题。
轻不得重不得,说不是不说也不是。
还不如跟萧夫人宅斗三百回合来得省心。
“许姐姐,你果然也和我大姐一样吗?”罗雁风却是叫了起来,叫声里还有一丝惊喜。
许融回过神:“……什么?”
怎么把她跟太子妃拉扯上了?她们哪里有一点一样。
罗雁风脸上写满了然与理解:“许姐姐,我不瞒你,你也不要瞒我啦。你是不是听见了外面说你的话?”
说她什么?
许融一无所知,她久久才出一趟门,今天要不是终于宅到闷了,她也不会应约。
她看向罗雁风的同时把疑惑藏好,因为罗雁风已经漏了话风,她就算不知道,也得知道了。
她知道她的,也就等于知道了太子妃的。
“就是说你还没有身孕的事,”罗雁风以为她不好意思,主动先说了起来,“我娘听见的,那个常家的,就是抢了你夫婿的先有了,那些长舌妇就议论你了。”
“烦死了这些人,没正经事,天天就知道说人,许姐姐,你别跟她们一般见识。”罗雁风劝道,但她劝着人,自己却又气得鼓鼓的,“她们一直也这么说我大姐,皇上和太子姐夫都不急,关她们什么事了,从我大姐嫁进去两三个月就开始说,说到现在,说——”
“雁风。”太子妃出声截断了她。
罗雁风不服气:“大姐,你都被气回娘家来了,还不叫我说两句?这里又没有外人,许姐姐和你同病相怜,她们说你们,你们一道也说说她们,说不定还能开怀一点。”
“……”许融努力控制住表情。
她发现某种程度上,罗雁风和许华章真是绝配,两个人的脑回路都不走寻常路,比如说,她就万万没有想到,罗雁风会以这样一种连接方式,把她和太子妃拉到了同一个战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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