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藏雀(十二) 去找江宴行
晨色稀薄, 天际浮着一抹暗金,又掺杂着绯色。
城墙高耸,漆红大门紧闭, 沿着护城河一圈的石刻长柱的栓马桩上,用着铁环整齐的拴着各式不一的马车。
宫门外站了黑压压的一片绛红色身形,高矮不一,或紧凑或松散的围聚在一起。
直道那抹暗金逐渐变亮, 一抹天光落在了那城墙高竖斜插的猎猎旌旗上, 才听得一声激昂号角吹响, 伴随着乱鼓击声。
“开城门——”城墙上的将士高喊。
大门“嗡” 的一声缓缓由内拉开, 墙根下的一片乌泱泱的人群这才入宫。
混在那绛色朝臣中的, 有一抹沉重的蓝色。
白柳氏天不亮便守在了宫门外,不停地拿着帕子抹着眼角, 那帕子被泪水润的几乎要拧出水来, 身旁跟着的丫鬟不停地哄, 她便越哄越是落泪。
她昨儿晚上去丞相家串个门,回到府上略晚了些, 便直接睡了,还做了个梦。
梦里她见到白惊词年幼时,因着顽皮掉入了后院的深井里, 活生生的给淹死了。
而后她猛然惊醒,额前浮满冷汗,大口的喘气。
这并不算什么好梦。
白柳氏几乎是毫不犹豫,便掀了被子下榻, 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好,拖拉着便出了房门,往白惊词院子里跑。
门口守着的小厮还打着盹, 屋子里笼着昏黄的烛光,她顾不及那小厮,便直接冲上前推开了门。
床边散落着挣脱开的麻绳,白惊词不见了。
那一瞬间,白柳氏僵在原地,浑身发冷如坠冰窖。
白惊词和白将军因着南下洪灾的事情争执许久,她是知道的,且这南下之令出自江宴行之召,她自然也知道。
白柳氏几乎是第一反应就是入宫,于是她天还未亮,便守在宫外等着开门,一秒也不敢耽搁。
待那城门开了后,她顺着一众朝臣进了宫,一路没有丝毫停顿的去了繁灵宫。
她知道江宴行与许若伶关系好一些,这宫里她唯一熟的也只有许若伶,只希望许若伶的话还算有些分量,指望她好生与江宴行说说,将白惊词召回。
许若伶这会儿才醒,刚盥漱完不久,便见白柳氏匆忙打宫外进来,二话不说便抓住了她的手腕掉眼泪,那手里的帕子蹭着她的手背,湿漉的好似未拧干的脸帕一般。
白柳氏见到许若伶的一瞬间便挨不住了,眼泪决堤般的往外涌,半噎半哽的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许若伶吓了一跳,好生一顿哄劝,才从白柳氏断断续续的哭声中辨出话来。
原是这白柳氏被梦魇着了,因她向来迷信,便对于这种事情忌讳一些,又赶上了白惊词如今南下治理洪灾,这才惶恐到失了分寸。
许若伶了解这白柳氏的性子,知道她失态痛哭时什么都听不进去,唯有顺着她才能哄好。
她连忙将白柳氏搀进屋里,又哄了好半晌,这白柳氏才将这哭势歇了下来,对她说了来由。
这一席话说的许若伶犯了难,且不说后宫不得干政,若不是白柳氏开了口,她甚至不知道这洪灾之事。
让她去求江宴行?倒不如将她打入冷宫。
许若伶当即便僵了脸,语颇有些为难,“姐姐,你当真是急昏了头不成?我哪里敢同太子殿下说这个,我若是去了,那恐怕是要杀头的。”
这话听的白柳氏在失措慌乱的情绪之际也是恍然一愣,须臾间也才缓了过来,知道是自己太过担心白惊词,失去了理智,故才没了分寸。
随即便扯出一抹笑,那笑怅然又懊恼,又带着牵强的无力感。
“妹妹说的是,”她握紧了帕子,站起身来,“我这就亲自去求太子殿下。”
说罢,白柳氏还不等许若伶开口,便又匆忙的出了屋子。
白柳氏一大早入了宫,辗转几趟,因着心里挂念着白惊词,便不敢耽误丝毫,从繁灵宫出来后便跑去东宫。
也不怪她反应这般强烈,她虽是迷信了一些,可白惊词这方亲事即将要定了下来,这节骨眼上的洪灾不知要治理道何时,偏又是个危险的差事。
不管她信或不信,总归这儿子既是被留了下来,她便决计不能再让白惊词去南下郡。
白柳氏原本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见江宴行,却是在听到江宴行说白惊词昨夜便赶去了南下后,一时间口中气血上涌,眼一翻,便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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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朝殿,东书房。
永硕皇帝躺了多年,前些日子上朝呈上来的折子,他都堆到了书房丝毫没动,如今这些日子闲了下来,看着那堆叠了许多的奏折,倒是破天荒的沉下了心去批阅。
他自下朝起便也在书房坐了一天。
不过他睡了会儿,歇了会儿,这才去批阅奏折。
直到外头天色暗了,点上了烛灯,永硕帝这才将奏折处理完毕。
他拿着最后一封奏折并未合上,看着那折页密密麻麻的内容,无非是一些他闭着眼半睡半醒之间不用脑子,都能处理的陈谷子烂芝麻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何至于再亲自以奏折呈上请他处理。
可最让人发火便是,那一堆奏折里,竟本本都是这般,便是去做那倒夜壶的差事也比在这坐一天处理这般糟事来的舒坦。
永硕帝捏着奏折的指尖逐渐用力发白,直至那奏折的硬封都要因此而扭曲,他才高举,然后重重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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