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年纪不大,到底是做的宫里的差事,逢人便要摆上笑脸,这时间久了,面部再稍微一扯动,便能拉出来几道松垮垮的皱纹,便将人衬得苍老几分。
她皱眉,皱纹多起来,便略显沧桑严苛,“公主是想明日在路上逃走?”
沈归荑料到方嬷嬷能猜出,却不想她竟直接说了出来,她压下眸子里的笑意,随后又抬起,迎上方嬷嬷眼里带着探究,便顺水推舟的点了头,“嬷嬷说的不错。”
方嬷嬷一愣,眸子里霎时间全是讶然,此外还参杂着费解,恨不得将“你怎么敢”这几个大字贴在眼皮上。
沈归荑忽视了她的情绪,只是垂眸浅笑,“嬷嬷扎根在此,我便不为难嬷嬷随我同去,我明日走了,嬷嬷就回到三姐姐那里去吧。我这屋里好些东西没落宫印,嬷嬷若是瞧得上,便拿去当了,换些钱补贴家里,若是瞧不上,便留着。”
这边方嬷嬷还没从方才的愣神里缓过来,那边又听沈归荑再道,眸子里讶然又变成了不可置信,“公主你......”
方嬷嬷心不坏,人也忠诚,可惜跟的主子是皇后,也就是三公主沈如姬的生母。
因忌惮她母妃的缘故,又怕将她养成她母妃的性子,皇后便将方嬷嬷安插在青蘅殿做眼线,一呆就是五年,隔三差五的去汇报一下沈归荑的情况,其他的倒也安分。
沈归荑一开始都知晓,只是懒得戳破。便留方嬷嬷在身边,时时给皇后汇报她愚钝的心性倒也不是坏事。
这五年来,方嬷嬷过了戌时二刻便要去一趟皇后宫中,后又折返,她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不想早就被沈归荑窥破。
眼前的少女笑的温和,眉眼弯如皓月,可就是这么一副面容,却真真让方嬷嬷霎时间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连忙将手里的帕子塞回沈归荑手里,噗通一声跪下,伏在沈归荑脚边,声音都隐有些颤抖,“公主恕罪。”
沈归荑没动,依旧是噙着笑,垂眸瞧着脚边的嬷嬷,语气也轻柔,“我若是真想怪罪,嬷嬷岂还能有今天?快起来吧,今儿就当我使唤你最后一回,明个就要跟嬷嬷道别了。”
方嬷嬷心里是又慌又愧,心里五味杂陈,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不敢说,只连忙应下,起了身便匆匆往外跑。
鸦青看着方嬷嬷极快就消失的身影,神色狐疑,有些不赞同的扁了嘴,“公主,你告诉了方嬷嬷,就不怕她跟皇后娘娘告状啊?”
“她不会的,”沈归荑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帕子,笑道,“方嬷嬷唯一的缺点就是心太软,她在我这白吃五年,整日算计着我,我也不曾亏她丝毫。”
“她心里有愧。”
第2章 和亲(二) 殿下我害怕(修)……
方嬷嬷当晚没来,翌日一大早,便见她怀里鼓囊的携了包袱,匆匆往青蘅殿跑。
待进了屋,解了包袱一看,是四双崭新的棉鞋。
方嬷嬷昨儿个到绣房问了,留的都是零碎的物什,没有现成品,方嬷嬷便和她那干儿媳连夜熬了一宿,愣是赶出来了四双棉鞋,天一亮,方嬷嬷生怕沈归荑提早走了,便连忙送了回来。
此次和亲是南齐最受宠的三公主,仪仗和牌面都是一等一的。为表对此番和亲的重视,东越也亲自派了太子江宴行前来接仗。
只是到底是不是重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坊间就有笑说,这三公主手伸的长,可惜被折了,儿子不要推给了老子,赔了大好年华不说,到头来还要被亲自羞辱,当真是可笑的紧。
沈归荑听的直发笑,说这些皇城根下吃白米的百姓,灰落不到脸上便不知脏,饿不到肚子里便不知苦,他们说两句风凉话的时间,殊不知边塞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
顿了顿,她嗤了一声,“吃着老子的饭,受着女儿的益,还要编排他们的笑话,也可笑的紧。”
沈归荑便是这样的人,打小苟且偷生,吃尽了苦。地位低了便能感同身受,自然也会多一些怜悯之心,性格便更隐忍叛逆一些。
方嬷嬷将棉鞋交来时,沈归荑还是将那对绿翡玉耳饰交给了方嬷嬷,她也乐得和方嬷嬷推脱,塞了好几个来回,方嬷嬷才肯收下。
方嬷嬷前脚刚走,外面有人敲门,说宫门外东越太子已经候着了,请三公主起驾。
沈归荑微怔,她没想过,竟是这般快。
青蘅殿一直便都是七公主沈归荑的院子,这狸猫换太子的把戏换做旁人都要藏着掖着,还真没见过这般全宫上下都知道的先例。
“叫的什么玩意儿,张嘴闭嘴三公主,叫他祖宗也没这样勤快的。”鸦青一边便棉鞋装进包袱,一边噘着嘴骂,“这般明目张胆,难不成真当那位太子是个只会打仗的莽夫吗?”
沈归荑被逗笑了,便接了一句,“可不是,能让沈如姬这般挂念。说不定我那便宜儿子,不光只会打仗,还是个还长得好看的莽夫呢。”
笑罢,沈归荑便吩咐了鸦青携好包袱,两人便出了门。
行至宫口,沈归荑回头望了一眼,看着那富丽堂皇的金瓦,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
她看到有鸟落在屋檐,叽叽喳喳,叫声何其欢快。
“三公主请吧。”有人催她。
沈归便不再去看,转过身来上了凤辇,鸦青在一旁跟着,一路往宫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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