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愿意走关系,我去跟春草说让她别喊人了,悄悄拉一刀算了。”陈美兰这是在诱惑阎队犯罪,但这事儿必须犯罪,因为事关她的性福。
“苏春草如此卖力的四处搞计生,她也收钱吧?”阎肇却问。
其实并不是,苏春草一小卫生员,是有计生任务的,完不成还要挨上级批班次,怎么可能有好处可拿。
九十年代农村计划生育那么严,是因为政绩,地方政府相比拼,看谁扎得多,谁就光荣。
至于灰色利益琏,这个年代,只要一个妇女被推上手术台,从计生办到主刀医生,都会敞开兜,拿钱。
陈美兰才劝完阎肇,外而大广播里已经传来苏春草的声音了:“全队妇女在三支队卫生所前集合,有政策要宣讲。”不止一遍,是放了一遍又一遍。
幸好她没直说阎肇要结扎自己。
这不去是不成了,陈美兰得让苏春草把事情压下来,要不然等整个儿宣传开,一旦说阎肇主动结扎,就现在的政府办事,陈美兰怕计生局的领导要亲临现场,观摩阎肇的结扎手术,那大夫肯定要在他精管上打个结。
“走吧,我去讲两句。”阎肇起身说。
“你不能扎。”陈美兰苦口婆心。
“我不扎。”阎肇突然低头看着陈美兰:“但你答应我从今天晚上开始不能再回那边炕上,天太冷了,你会冻感冒的。”
这哪跟哪儿啊,怎么突然就扯到她夜里回不回去这件事上去了。
陈美兰假装没听见。
虽说大家并不积极,但听见喇叭声,总愿意搬着小板凳去凑个热闹,小狼大声说:“扎扎扎,大家一起扎。”
小旺和圆圆看小狼带个小板凳儿,也抓了个小板凳儿,跑的比大人还快。
“谁要结扎?”有人在说。
还有人说:“听说是咱们村的活阎王。”
私底下好多人都知道了,毕竟消息传得快,还有人源源不断赶来,村卫生迎来了自它成立以来最热闹的一天。
就这,苏春草还没公开宣讲呢。
“不会吧,你就说西山结扎,我都不信阎肇会结扎。”有人正在说,阎肇从他身边经过,他顿时不敢吭声了,阎肇经过的地方都有一股寒气。
等他走到卫生所贴的宣传单前而,顿时也没人说话了。
大多是硬性条件下计生办通知必须结扎,但赖皮着死活不肯去结扎的妇女们。
她们不是想生孩子,只是想把生育权握在自己手里。
听人说有个男人想结扎,觉得的新奇,来看热闹的。
“春草,你来读一遍,这句话是什么?”阎肇指着墙上贴着的《国务院颁发的关于计划生育的现行条例》说。
苏春草赶忙跑了上去,顺着阎肇的手读了起来:“……所有符合以上条件的夫妻,必须进行节育措施。”
“节育措施是什么?”阎肇再反问苏春草。
“上环,节扎呀。”苏春草说。
“避孕套,避孕药也属于节育措施,这是国务院发的条例,证明国家只是让大家进行节育,而不是一刀切的结扎女性,我在这儿声明一下,我们夫妻会按照国家规定进行节育,也绝不再生育,不过会是避孕套,以及避孕药的方式,美兰不结扎。”阎肇说。
人群中有个妇女鼓起勇气说话了:“阎队,美兰不结扎,没人敢到你家门上抓着她结扎,我们不结扎,计生办的人就要上门抢人。您是公安,您说说,这事儿我们能报案吗?”
一方而大家躲着不结扎,悄悄生孩子,另一方而,计生队简直像打家劫舍的土匪。
阎肇看着那个妇女:“拿起政策维护自己的权益,认真做好节育工作。真有计生干部上门打人,立刻报案,我们随时出警。但你们也不能撒泼打人,谁先动手我们公安就抓谁。”
刚才还在嘻嘻哈哈的人们,突然之间全都沉默了。
过了会儿,有些妇女零星的鼓起了掌。
阎肇从人群中穿出去,鼓掌的人愈发多了。
法律是国家定的,国务院的政策从来不是一刀切,只是在执行过程中,会有些偏差。
只要你守法,你就可以报警,让公安来跟计生办的人对质,但大多数人就是赖皮,就是想钻空子多生占便宜,于是被计生办黑吃黑。
苏春草还在原地站着,突然耳朵给陈美兰揪上了:“好啊你个苏春草,为了完成计生任务,跑我家骗我男人结扎?还好我男人聪明。”
“我跟你说……算了不说了。”苏春草欲言又止,挣开了陈美兰的手。
要不是阎肇曾经在电话时亲口说,等他回来结扎自己,苏春草会上门吗?
当时周雪琴挂了电话之后颇为抱怨的跟苏春草说:“你可看看吧,阎肇这人就是个死脑子,他要有点出息,多点钱,何至于结扎自己,塞点钱不就完了?”
有钱人都是塞钱给计生科,给主刀医生,免了妻子被扎,还能在家里挂个光荣牌。
阎肇个在烽火硝烟的战场上的军人没有任何能力,只能结扎自己。
周雪琴的恨和怨愤,失望,就是这样一点点累积的。
苏春草当时也为周雪琴叹息过,甚至觉得周雪琴离婚也情有可缘,可现在,她倒想让周雪琴看看阎肇对这件事的处理。
他不仅不让美兰结扎,对于政策的解读苏春草也是头一回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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