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是我江羽遥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记得此生以外的任何事,我没有那样的力量,也不知如何帮你
一时之间,熏池与月灼都陷入了一阵沉默。
江羽遥与洛溟渊今生之劫未尽,此刻仍未重归神位,就算已在幽砚相助之下强行觉醒了部分神力,仍与洛溟渊的情况十分相似,面对这股力量,拥有却又无法真正掌控。
扶桑是不惧天火,可如今的扶桑不过是个人类,连最简单的渡送灵力都无法做到,又要如何护住渐漓?
幽砚亦秋下意识拉了拉幽砚的衣袖。
她也不知为何,自己对幽砚就是有种雷打不动的迷之信任,仿佛这世上就没有幽砚不知道,或是做不到的事。
幽砚沉思片刻,淡淡说道:这个简单。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幽砚。
幽砚的目光则是望向了月灼:简单是简单,不过要看你与渐漓愿为彼此牺牲到哪一步。
若我此生能与她一起,我愿牺牲所有。月灼的目光无比坚定,若不能,我亦可为她舍了性命。
那么,她对你呢?幽砚继续问答。
月灼不由得陷入了一阵迷惘。
她将渐漓视作一切,可在渐漓的心里,她又占据着怎样的地位呢?
就在她茫然不知如何应答之时,白鹿已悄无声息自远方行来,较之上次仙麓门一别,她虚弱了许多,目光却依旧温柔。
我亦是所有。白鹿声音虚弱,却偏又无比坚定,话音落时,那温柔的目光,只一瞬便对上月灼诧异却又止不住欢喜的视线,我此一生,千年万年,只有这么一个家,而你,是我宁死也不愿伤害分毫的家人。
当我发现,我并不能与你共存之时白鹿说着,缓步走上了前来,我曾想过,无论如何,都要将所有好的留给你。
若月灼能好好活下去,她愿舍下敖岸的山山水水,愿舍下那个顶着天界非议护她性命的熏池,更愿舍下那些得之不易的安宁,再次回到对她而言几近凉薄的人世,漫无目的地独自漂泊。
可是,一厢情愿地付出,反而成为了一种无可挽回的伤害。
对不起白鹿轻声说着心底的歉疚,一步一步,来到了月灼身旁。
最后,她用上仅余的力气,幻作人类身形,轻轻揉了揉月灼额前的碎发,苦笑道,若早知你不喜欢,我便不会自作主张
你让我不要为你难过,可这世上若是没了你,我便不知再如何不去难过
两千多年以来,我一直活在愧疚之中,也一直在寻找一个能与你在一起的办法
她的声音那么轻、那么柔,偏又一字一句,撞入人心,可我多害怕,我会永远无法寻到,又或者,当我寻到那个办法之时,你已不再愿意将我原谅。
我无数次在梦里,哭着祈求你的原谅,却又无数次睁眼,看不见你的身影。
渐漓说着,轻轻将月灼拥入了怀中,闭目、垂泪,温柔却又无比坚韧道:我爱这尘世,却也更爱你,如果我们有足够长的时间,我多想带着你,一点一点,爱上我所爱的一切。
有那么一瞬,她们的世界似都只余下了彼此,再容不下旁人。
亦秋不自觉望向了幽砚,似想求一个答案。
幽砚思虑片刻,目光不由得望向了远方。
不知过了多久,她淡淡说出一词:血契
血契熏池不由得皱了皱眉。
血契这个词,对于多年看玄幻小说的亦秋来说并不陌生,很多文里都会用到,设定大同小异,最为认可的,便是契主对契子有着绝对的控制权,一念生、一念死,契子没有任何拒绝的资格。
扶桑不惧天火,夫诸若能与之结下血契,自会得到扶桑之力的守护。
幽砚淡淡说道,祸斗亦是如此,你接连犯下错事,今后若无仙神可依附,只怕就算能活下来,也不会得到天界的宽恕若真有意向善,往后随夫诸一直跟着扶桑,会是你最好的选择。
忽然之间,渐漓与月灼都将目光望向了熏池。
当年,她们皆为熏池所救,此生若要留在哪位仙神身旁,定也只愿是熏池一人。
此情此景,让江羽遥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只得低垂着眼睫,目光犹豫地攥住了裙边。
其实像这样的答案,是亦秋没有想到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样的场景,她总觉得似曾相识就好像,好像是西游记里,妖精在作恶之后,被孙悟空引来的神仙收成了坐骑。
真是一种奇奇怪怪的既视感。
不过幽砚说得没错,当年熏池因一念之仁酿成灾祸,如今的他,再怎么一意孤行,也已护不住夫诸与祸斗了。
扶桑不一样,就凭她是女主,凭她拿下了天帝的儿子,她便能护得住夫诸与祸斗。
前提是,这两只凶兽是真的与她签订血契了毕竟当年熏池为了护下夫诸,便曾撒过这样的谎,如今闹成这样,可再没当初那么好蒙混过关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熏池淡淡一笑,无所谓道:我本也护不住你们啊。
他说,往后的千年万年,也未必会回到敖岸了,毕竟有些罪,是必须要赎的,大家若能各寻归处,就此散了也好。
江羽遥闻言,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末了,她似做下了什么决定,忽而低声说道:我愿许下诺言,只要你们此生再不为祸人间,并将你们的力量用于守护世人,我可允你们永世自由,绝不催动血契,束缚你们分毫。
此话当真?熏池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千真万确。这一次,江羽遥却是答得十分笃定,只是,还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弄清楚。
神女所求为何?渐漓问道。
江羽遥思虑片刻,皱眉道:祸斗,你可知翳鸟为何非要杀我与我师弟?我们可曾做过对不起她的事?
月灼皱了皱眉,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亦秋一个没忍住,大声说道:你们能对不起她什么啊?当年蛇山被焚,碧海还收留了她三百年呢!真要记仇,她放着小热狗不管,折腾你们做什么啊!
她说着,瘪了瘪嘴,继续道,我看呐,那翳鸟根本就是嫉妒成狂,一心想借小热狗之手铲除情敌!
江羽遥和洛溟渊的目光不禁茫然起来。
幽砚:哦?
亦秋:哦什么哦?这事你不也知道吗?熏池、渐漓,都知道的呀!
幽砚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浅笑着抬手在亦秋的小脑袋瓜上轻拍了三下。
亦秋:
头大了,三百年是系统告诉她的,她怎么就给说出来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没啥好催的,催也没有用,每一卷是一个故事,两个人谈恋爱能谈几万字?
剧情全删了感情也立不住。说感情毫无进展的,我只能说,不是只有亲嘴doi才叫进展,一路走来两人对彼此改变了多少,回去看看前面都能感觉出来,这些改变都是她们一路经历换来的,不是每天聊聊天吃吃饭就能生出来的。
你可以不喜欢副CP,但不代表她们没有存在的意义,我不止一次伏笔撸狗和亦秋幽砚现状很像了,她们是旁观者,也是当局者,看到这一切,对亦秋有改变,对幽砚也有改变。
扪心自问,篇幅多吗?这一卷卷名叫夫诸祸斗,与她们相关的章节又有几章,数数也会发现还是亦秋和幽砚占主体,我也从没有离开过主角的视线去单独给任何一对CP发糖,每一个人经历的事情都在促进主角的反思或共情。至少对我而言,我觉得全都不是无效剧情。
我的感情观就是细水长流的,主角人设也不是很容易能敞开心扉在一起的那种,写不来突飞猛进的东西。我说服不了我自己。
第99章
仙神与妖兽缔结血契乃是常见之事,血契一成,妖兽便为神力束缚,再不会轻易祸乱人间。
江羽遥此世生而为人,自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与两个如此强大的凶兽缔结血契,这若换做是其他仙神,只怕是对这上古遗留的力量求之不得,她却终究选择了放她们自由。
可她并不在乎这样的力量,也不想渐漓与月灼往后千年万年,皆为她一人做牛做狗、万死不辞。
她想要的很简单,只要这两只凶兽真心向善,往后愿用那强大的力量守护这个脆弱的人间,她便心满意足了。
三日后,结契阵法已成,渐漓与月灼在大家的见证之下与江羽遥结下了血契,拥有了扶桑之力的夫诸,终于不再与祸斗相互伤害。
亦秋见了,不由得感叹一声真好啊!
茫茫三界中,从不曾为世间所容,更未被宿命善待的她们,终于浑浑噩噩熬过了上万年的孤独,又于两千多年的过错与错过之中释然所有,得以真正抱拥那个能有彼此相伴的未来。
熏池说,月灼此生造下不少杀孽,必定要以余生赎罪,可如今的她还无法像渐漓那样,很好的掌控自己那股可怕的力量。
他想将月灼先带回敖岸山,待到教会她如何控制力量,再让她随着渐漓一同离开,行过人间的山山水水,以力量将其守护,为曾经的过往一一赎罪。
而他,应也会在受完天界责罚之后,独自去做同样的事情吧。
不过渐漓的身子还是太过虚弱,一时半会儿不便赶路,他便同月灼一起,陪着渐漓暂时留在了那片山林。
幽砚本也想直接离开,洛溟渊却小声提醒了一句:朝云师姐可能正在赶来的路上,如果我们恰好与她错过
要是在回去的路上与其错过,那朝云就又白跑一趟了呀。
为了不让朝云白跑一趟,大家也选择了在这片山林里多歇两日。
说起来,洛溟渊和江羽遥至今仍不知朝云的真实身份,亦秋犹豫了许久,考虑到朝云确实一直默默守护着他们二人,也十分努力地想要阻止翳鸟,最后还是用三言两语将事情敷衍了过去,暂时没有将朝云与翳鸟的那点前尘,以及她和幽砚心中的那些猜测给透露出来。
夕阳西斜之时,幽砚又在一旁闭目养神。
亦秋在边上哼哼唧唧了半天,没有得到回应,便干脆站起身来,拍了拍沾上泥土的衣裙,无比八卦地寻到江羽遥的面前。
江羽遥本在溪边托腮而坐,一双漂亮的眼睛正望着溪水愣愣出神,此刻见亦秋忽然坐到了自己身旁,连忙回过神来,目光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那躲闪的小眼神,就跟上课开小差被班主任抓包了似的。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没什么啊
没什么啊?亦秋想了想,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你应知道的,夫诸与祸斗这两只上古凶兽到底有多强大,若能将她们同时收服,并带在身侧,这三界便再难有人伤你分毫,你亦可从此不惧天下妖魔,更别说一只在背后疯狂搞小动作的翳鸟了你为什么要放弃这样的机会啊?
江羽遥沉思片刻,认真说道:她们应是自由的,或者说世间生灵,都应是生来便该拥有自由的。
夫诸也好,祸斗也罢,在遇上熏池之前,世间都不曾给予她们任何善意。
这茫茫浮世亏待了她们太多,她不想再束缚她们了。
仙麓门一事也不追究了?亦秋说着,小声嘟囔道,虽说没有伤及谁的性命,可损失着实不小呀。
熏池仙上说了,那日仙麓门的所有损失他都会一一赔偿的,我既不是凡人,他便赖不掉了。
江羽遥说着,忽而扬了扬唇角,不自觉垂下了眼睫,面色微微泛起红晕,压低声音问道,亦秋,我听你们说,金乌与扶桑之间有着一段前缘,我是扶桑,那我师弟他真是你们口中的三足金乌吗?
江羽遥说着,似是害怕被人听见了一般,下意识朝远处忙着拾柴生火烧饭的洛溟渊望了一眼。
亦秋不禁扬起眉眼,道:金乌栖于扶桑数千年,他与扶桑更有天定之缘,注定是要在一起的,不过嘛
不过?江羽遥一下紧张了起来。
亦秋屈膝、歪头,单手托住下巴,假作思考了片刻,道:那小猪蹄子,可不是三足金乌。
那一瞬,江羽遥不由得蹙起了眉心,眼底忽而满是抗拒,似正想说点什么,便见亦秋在一旁捂嘴偷笑了起来。
你,你笑什么
他不是三足金乌了!亦秋右手轻轻掩住了半边脸,凑至江羽遥的耳畔,用气声说道,当年后羿射落九日后,冲到碧海断了他一足,你的命定情郎已经没有三足啦。
你!好啊,你嘲弄我江羽遥一时哭笑不得,用力推攘了亦秋两三下把,一时在亦秋止不住的笑声中烧红了脸颊,别笑了!你别笑了!
好好好,不笑了!亦秋说着,忙用双手捂住了口鼻,却架不住眼底笑意太过浓烈,根本遮掩不住。
江羽遥一时羞愤地将头扭到了旁侧,紧锁着眉心不再说话,脸颊上的红晕却是已经染至了耳根。
亦秋忍不住追问道:对了,你的鸳鸯送出去了吗?
江羽遥低头道:送,送了啊。我也不会做什么荷包香囊,绣好便直接送了。
手绢也不错啊!亦秋瞬间八卦了起来,诶,那小猪蹄子收到以后,有什么反应啊?
他,他半天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还
还给你了?
没有,是还送了我一枝木簪。
亦秋下意识看了看江羽遥的发髻,果然看见了一枝木簪,一时有些忍不住追问道:所以你为什么喜欢他啊?
江羽遥抿了抿唇,头也不敢回地低眉应道:哪,哪有什么为什么啊
怎么会没有为什么呢?亦秋一时来了劲,站起身来,三两步又一次跳到了江羽遥的面前,说说看呗,你喜欢那小猪蹄子什么啊?长得好看,还是吃苦耐劳又会烧饭做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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