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贫。”
宋妈妈亲昵地拧了下我的胳膊,笑得眉飞色舞:“街面上都传开了,你把老朱画在你脚上的花临摹下来,当成‘丽人行’的标志,已经有好些人闻声去你那儿订货了,妹妹这脑子可够灵的,佩服佩服。”
我隔着面纱,掩唇轻笑:“那咱们算不算欺负朱大师呀。”
“欺负什么呀。”
宋妈妈撇撇嘴,挑眉坏笑:“他的银子几辈子都花不完,再说了,兴许是妹子帮他理清思路,他这才能写字作画,不算欺负。”
我俩相视一笑,举杯,喝了几盏小酒。
我拍拍手,让底下人将虞美人和蝶恋花的套盒端上来,放在石桌上,给宋妈妈介绍各种膏子的用法,实实在在地告诉她,这些膏子事先都有人使用过,没有出现不良反应,这才敢送到教坊司来。
但每个人体质不同,若姑娘们因为用了丽人行膏子,皮肤出现红肿等问题,丽人行会负责到底的。
宋妈妈是个爽快人,让管事点好货后,当即就将剩余的银票给我结清,加上之前定金,这笔买卖,我前前后后总共赚了九百两。
等将生意交割清楚后,宋妈妈让小厨房做了几道菜,把李少寄存在教坊司的好酒拿出来,我们三个一起用饭、吃酒。
我撩起面纱,夹了块炙羊肉吃,对宋妈妈笑道:“大后天妾身和大哥的酒楼开张,单给妈妈留个包间,您过来品尝一下?”
“我倒是想去。”
宋妈妈喝了杯酒,摇头叹道:“后儿燕娇出门,我得送送她。”
“啊?”
我愣住,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在教坊司后门,看见赵燕娇和她未婚夫说话。
我一边吃菜,一边笑着问宋妈妈:“可是五公子把她赎出去了?”
李少听见我这话,筷子点着桌面,皱眉道:“应该不是吧,我听说侯府在准备五公子的婚事,他这时候不太可能赎人,总不能在新奶奶进门前,弄个外室或姨娘吧,老侯爷若是知道,非得把他打死。”
“正是呢。”
宋妈妈用帕子擦了下唇,笑道:“燕娇前两日知道五公子婚事了,我怕她难过,做傻事,便一直守在她跟前,谁知这丫头没哭没闹,每日家照旧弹唱出局子,还让人去侯府,把她头先给的金银首饰要了回来,哎呦,这份好强,真让人敬佩呢。”
我心里一阵疼,叹了口气,问宋妈妈:“您方才说,有人赎走了赵小姐,谁这么大手笔,这么大胆子?”
“自然是要了燕娇白壁之身、刑部员外郎邹大人喽。”
宋妈妈冲我眨眨眼,指了下她袖子上绣的梅花。
我明白了,是梅濂。
正在我们说话之际,忽然从前方传来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抬头瞧去,从花荫小径深处跑来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肌肤胜雪,形容憔悴,正是赵家小姐燕娇。
她杏眼通红,似乎哭过,推搡开阻拦她的管事,跑进凉亭,噗通一声跪下,连连给宋妈妈磕头。
“娘,我不想离开教坊司,求求您了。”
赵燕娇紧紧抓住宋妈妈的裙子,哭得声音都嘶哑了。
“你看你这孩子,多不懂事。”
宋妈妈环视了下我和李少,嗔怪:“娘在见贵客呢,乖,有什么话咱娘儿俩过会儿说,你回去捯饬一下,傍晚时候邹大人会过来接你过夜。”
“娘,我真的不能给他当外室。”
赵燕娇一把撸起袖子,给宋妈妈、我和李少看。
“他就是禽兽,把我往死里折磨,娘,求您救救女儿。”
我伸长脖子去瞧,心里一咯噔,赵小姐胳膊上满是被掐、被咬出来的伤,隐隐还能看见鞭笞过的痕迹。
“李大爷!”
赵燕娇往后跪爬了几步,重重地给李少磕头,转而,她又爬在我跟前,给我磕头,哭得眼泪鼻涕直流,哀求:“您就是丽夫人吧,贱妾这几日听过您的名头,你们都是有钱有势的贵人,求求您了,救一下贱妾吧。”
这样的赵小姐,让我想起了当年的如意娘,抓住一切可以活的机会,她可以虚情假意地委身那两个贱奴,还可以死皮赖脸地巴住梅濂。
我忍住眼泪,佯装狠心,推开赵燕娇,无奈道:“哎呦,妾身也只是个做生意的,实在、实在无能为力啊。”
赵燕娇眼里闪过抹失望之色,可还是不放弃,转而去求李少:“李大爷,您富可敌国,求您把贱妾赎走吧,贱妾后半辈子会给您端茶递水,来生结草衔环报答您。”
李少看了我一眼,也是没答应,背转过身子,削苹果吃。
“好了燕娇,别闹了!”
宋妈妈有些恼了,拍了下桌子,但她没发火,默不作声地逼迫:“你这丫头怎么如此不懂事,可见是母亲没教好。你若再这样闹,邹大人知道后肯定会恼,一定会让人去内狱好好问责你母亲,何必呢?咱们得乖,不能祸及家人。”
赵燕娇听见这话,绝望地瘫坐在地上,一开始只是小声哭,后面嚎啕大哭。
外头守着的管事、龟奴立马进来,将她连拖带拉地带走了。
很快,凉亭又恢复了安静。
宋妈妈冲我和李少无奈地笑道:“让二位见笑了。”
“没事。”
李少哗啦一声打开折扇,笑道:“咱们接着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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