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梅濂冲到我跟前,半跪在我脚边,眼里含着股难以言状的兴奋:“如意,陛下是不是冤杀了原兵部侍郎赵元光?”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急得直摇我的腿。
真的,我真的想扇他两耳光。
蓦地记起四姐夫的话,我忍住火气,点点头:“去年三王之乱,朝廷分主战主和还有迁都三派,当时兵部侍郎主和,陛下以他疑似投靠魏王,杀、杀了他!”
“那就是了!”
梅濂猛地拍了下我的大腿,兴奋地站起来,激动地胸脯一起一伏:“这其实就是莫须有罪名嘛,陛下仁厚,登基后又不想被人非议,赐我仁美为字,是想让我把这事替他了结掉,把莫须有变成必须有,没错没错,他还提到大福子,大福子是谁,而今是羽林右卫指挥使,专门搞冤狱的,哎呦,陛下这深意,也只有我能知道了,哈哈哈。”
我看着他那张俊美非常的脸,感觉陌生又熟悉。
大郎啊。
终于,你从少年郎变成了梅郎,而今,已经成了梅大人。
第58章 十四年风雪路 大人的苦和笑
我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看着他从最开始愁眉不展,到苦思冥想,再到现如今的兴高采烈, 眼里充满了血红的欲望, 手中的药粉竟不知不觉吃进了嘴里,而他却毫不察觉。
这样的他, 忽然让我想起了从前的如意。
那时我也是这样,拿着李昭密档彻夜不睡, 在屋里来回转悠、琢磨, 给细作贺三娘做戏, 来长安后急不可耐地等待, 最后终于在小酒馆里,得偿所愿。
蓦地, 我眼泪掉下来了。
原来,夫妻过久了。
真的你变成了我,我变成了你, 然后两个人矛盾重重、相互怨恨。
我有些累了,刚准备开口, 赶他出去。
谁知瞧见他索性将药粉全都倒进口里, 端起碗冷茶, 咕咚咕咚在嘴里漱了几下, 一口闷了。
“莫须有变成必须有……那还不简单?”
他双臂环抱住, 自言自语:“私通魏王, 必须得有人证物证, 物证嘛,最好乃赵元光与魏王的往来书信,这信必得藏在家中密室, 对,我得赶紧在府里弄出个密室来,也得翻找一下赵元光旧日的字帖或是信笺,尽快模仿他的笔迹伪造信件,至于人证,亲友最好、仇敌也不错。”
他微微点头,很满意自己的这番构思,忽然疾步匆匆地行到我面前,脚尖勾了张小凳,坐在我对面,唇角上扬,笑着问:
“如意啊,你在陛下身边待了这么久,可知那兵部侍郎赵元光与哪位官员亲近?又与谁结仇?”
“这我怎会知道?”
我盯着自己指甲上的丹蔻,不看他。
“陛下难道就没在你跟前透露?”
他连连逼迫。
“没有没有。”
我厌烦地摇头。
蓦地,我想起去年看见的画面,兵部侍郎府邸外,男女老少被剥去华服,身上戴着锁链,等待悲戚命运的降临,当初仅仅是莫须有罪名,族人就被冤入狱,如今若是罪名坐实了,那结果无法想象。
我没有能力改变一切,也不能阻止一切,于是,我只能闭嘴,什么都不说。
“我真不知道!”
我发了火,“不小心”将小桌上的燕窝糕全都拂到地上。
梅濂愣住,眼里的狂热渐渐消散,他低下头,舌尖轻舔着唇,干笑了两声:“妇人不能干政,对吧,理解理解,我不问便是,等大福子回来后,我去问他。”
我当真心累,手撑着桌子,准备起身离开花厅,去洗漱。
谁知梅濂抢先一步,身子凑上前来,阻止我离开,笑吟吟地看着我,紧着问:“那你可知陛下有何喜好?听闻他不近女色,而今后宫也只有一后二妃,方才他打趣我家中姨娘众多,还……”
他顿了顿,眸中尴尬甚浓:“还有嫖,他会不会很介意臣子的私德?”
“大概吧。”
我直勾勾地盯着他,挑眉浅笑。
“你骗我。”
梅濂嘿然一笑,促狭道:“大概是你介意吧。”
说到这儿,他不放过半点机会,抓住我的手,忙不迭地求:“好人,你知道我走到现在多不容易,你得成全我,求你了,多说几句罢,往后再见面怕是难。再说了,陛下既然许你在这儿,想来也是借你的口,告诉我些事,你只管放心大胆地说。”
我垂眸,盯着他那双粗糙的手,没言语。
他一愣,忙笑着放开,扭头看不远处的炭盆,搓着手,干咳了两声,避开尴尬。
我深呼吸了口气,想起四姐夫嘱咐的话,忍住厌烦,淡淡道:“我知道一事,也不知对你有用没?”
“你说。”
梅濂急忙凑近,一眼不错地盯着我。
“去年三王之乱正盛,已经打到了江州,陛下烦心不已,那时候张皇后家主张迁都求和,而曹贤妃……似乎与魏王有联络。”
“这事我知道啊。”
梅濂笑道:“当初我还跟着魏王,帮他私下接待过曹家人,后来这事也是我给陛下写密信上奏的。如意啊,有没有别的,说点更深的,最好是陛下的底线,他最不喜欢旁人做什么。”
底线。
这个问得好。
我的底线是尊严、袖儿还有亲人;
李昭的是他的皇权和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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