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淑云本是想硬着心肠,只顾着自己便罢了,可想起如意,再想起往日里他的真心爱护,到底心里不安不舍起来。
那你呢?萧淑云眼中难掩忧虑:这当口儿我们走了,怕是二太太那里,要饶不过你的。
不怕。孔辙见萧淑云关心他,心里极是高兴,笑道:总是二房还要靠着我,倒也不怕她闹得厉害。
可萧淑云却总觉得这样不好,若是原先,她起身拍拍屁股,走人便是。留下他们一家子,再怎么闹腾,都是他们家的事。可是如今有了如意,不管是为着如意,还是心里头那抹难以抑制,还是生根发芽出来的情愫,萧淑云都不能这样撂下了烂摊子,就走了。
暂且先不走。萧淑云迟疑道:看看又在说。
夜色深重,柴宁一面拧了干净的热帕子,递给自己姑母擦眼泪,一面劝道:姑母也着实急躁了些,到底是人家头一个孩子,正经娇贵在意的,你这样光明正大就把孩子要了过来,也难怪人家做父亲的,要不高兴。
这话说得柴氏更恼,恨声道:到底不是亲的,若是亲的,我这边儿不肯,他又哪里会忤逆了我的意思来。当初在凤凰县,三太太住在他那里那般不合规矩,可他为着自家亲娘,硬是和老太爷硬扛着。我也听说了,那女人在那儿闹得着实厉害,竟是连萧氏生孩子,她都不安生,分明是想要了萧氏的命。若不然,老二那性子,再不会把三太太给送了回来。
柴宁抿唇低眸一笑:原就是亲娘,自是不一样的。
这话却还不如不说,柴氏恶狠狠瞪了柴宁一眼:你这死丫头莫要在这儿给我拱火,我不上你的当,自然不会去和他硬碰硬。
柴宁提起帕子抿唇轻笑:姑母这话说的,忒是冤枉人了,我可是好心好意的。
柴氏擦了眼泪,把帕子往柴宁身上一扔:少废话,你还当我不知道你的意思,我晓得你是起了叫我过继你家相公的心思。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了,别说这事儿难办得很,就是能办,我也不要老三那风流浪荡子,过继了来,怕也是个败家子。说着又忍不住瞪着柴宁:当初你可真是猪油蒙了心,那般的好男子你不跟,偏要跟着这种人。便是老四老五,都比老三强。
柴宁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她此番跟着来这里,便是因着院子里乌烟瘴气的,她实在待不下去。
正是守孝,孔轩那贱人自然不敢闹出什么实实在在的幺蛾子出来。只是香肉捞不到,心里自是痒痒得难受。
柴宁不乐意看那男人在屋子里东摸一把丫头的手,西拧一下丫头的脸,再是背过人去,摸一把屁。股,捏一下乳的,见着柴氏有来老宅里看看的想法,就附和着说了几句,也跟着来了。
她本不乐意和老二夫妇为难,只是眼见他们夫妻和顺,那个二爷,更是屋子里素净的只有这么一个正妻,她心里就难免有些不顺平。加几把火,添几根柴的,却也只是在暗地里,平面儿上,她倒是一有风吹草动,就自己先躲避开了去。
我家那个自然是个不争气的。柴宁说了这话,却是一扫脸上的怨怼和不平,渐渐浮出一抹笑来:我说姑母,咱们娘俩儿在这儿互相挤兑有什么意思,眼瞧着二伯那人待姑母如此不敬,姑母倒是想想看,这之后的日子,可要如何过下去呢?
柴氏哪里会不想,此番把如意那丫头抱在屋子里,说自己要养,一则她是真心着急着要萧氏赶紧有孕,生出个小子来。二则,也是想瞧瞧看,这小两口,会有什么反应出来,结果真是叫她大失所望,另带寒心如刀割。
许是你说的对,老四老五虽是庶出,对我倒是尊敬。若是过继一个,不见得就比老二差。柴氏这般说着,却想起孔辙身上的功名,和未来仕途上的前景,心中一番纠缠,终是无法定下心意来。
因着柴氏的犹疑,两厢倒是诡异地平静下来,萧淑云见二太太不再生事,就只当不曾出了这事儿,见面自然还是要笑意然然,礼敬有加。
这日,柴宁闲得发慌,又顾忌外头风寒冰冷,就把如玉留在了家中,自己坐了马车,往远处半山坡的一处寺庙行去。
寒冬天气,自然是没甚好看,逛了一会儿,柴宁便觉受不住,回了寺院里的净室,只觉手脚冰冷得厉害。本是想要走,又觉冻得受不住,就叫丫头去寻了热水,心思先泡一泡脚,等着身子暖了,再回去也不迟。
丫头去了,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柴宁,跺着脚正在原处取暖,忽听得一阵声响,一抬头,却是一个身披厚绒大衣的男人,从窗格上跳了进来。
柴宁只觉冰冷的寒风吹得她脸皮几乎要冻破,而那男人熟悉的眼神和轮廓,却好似冬日里最为尖锐的冰锥,直把她内心的一片安宁,扎得粉碎。
是你?柴宁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好似被这寒日里的冷风割得支离破碎,她颤颤巍巍地站着,却觉得头晕目眩,几欲跌倒。
是我。男人的声音沙哑暗沉,他往前走了走,见面前这女子恍如受惊的兔子一般,敏锐地就往后头缩,不觉冷然一笑,讥讽道:既是这般怕我,为何胆大如天,竟敢带着我的孩子,嫁给了旁的男人去。不但没了干净的身子,我的骨血,竟还姓了旁人的姓。你如此不顾后果,可是觉得,我会待你不忍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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