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的孔大太太还在啰啰嗦嗦说个不住:却也不是为娘逼迫你,到底这子嗣是大事情。你如今这年纪,正是生养的好时候,偏你性子乖戾,非说什么自己命硬,怕得再克死了哪家的好女儿,还是独身为好。依我说,当初你三婶娘给你定的那门亲事,本就不妥。不过是她娘家侄女儿,虽是身子娇弱,到底她做姑姑的,看自己侄女儿自然是百看都顺眼儿。结果呢,还不曾嫁过来,便去了。倒叫你在了意,还以为是自己克死的。
说着,孔大太太廖氏慈爱地看着孔辙:我娘家那个外甥女儿啊,今年十六了,性情温顺,又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不是我自吹自擂,那模样儿那身段儿,配你真正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且我那外甥女儿,身子骨好得很,连个头疼脑热的,都是少见的。说着眼睛微微一眯,笑得有些促狭来:我可是看好了的,那绝对是个好生养的,辙儿便信了为娘这一回,这门亲事你若是肯应了,必定以后和和美美,儿女绕膝的。
孔辙哪里有心思听这个,便是面前这位娘亲满面的慈爱,一心都是为他打算,可他不乐意是真的,强按着脖子去认命,却也是真个儿心中意难平的。
默默听完了孔大太太的一番话,孔辙才张口道:儿子知道母亲待儿子一片真心,儿子心领了,但是,儿子不愿意枉送了那位妹妹的性命。既是母亲说的,那是个极好不过的姑娘,儿子这心里,就愈发的不忍心了。当初那夏家的妹妹,虽是身子骨弱了些,可却也不至于到了送命的地步。我去清心观叫道长给算了算,道长说,我命中带煞,不宜早婚,若是强行婚配,必定要伤及性命无辜。若要成婚,必要年岁再大一些,等着这命气儿中的煞气淡了,才能婚配。
孔辙说得诚恳,廖氏虽是百思不得其解,终归是想不通,这孩子究竟是为了哪般,才不肯娶妻。但是自打过嗣后,这孩子待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疏离,却是一丝一毫,都看在了廖氏的眼里头的。
她固然心急如焚,想要抱得这长房里头的嫡孙,然则心急吃不得热豆腐,这道理,她还是知道的。万事皆是事缓则圆,更则这孩子还是个拗脾性,急不得,逼不得。
于是长长叹了两口气,廖氏慈爱地望着孔辙:虽是我心急,但我听你说的也很是有道理,我也不逼迫了你去,只是,这婚姻乃是大事情,你万不可随心所欲,只由着性子来。男大当婚,总是要成亲娶妻,生儿育女才是正经的。
孔辙忙起身,恭敬地作了揖,回道:儿子明白母亲的苦心,儿子多谢母亲的操劳。
才出得了大房的院子,也不过走了十来步,便被藏躲在树后的,孔二太太柴氏身前的贴身婢女环玉,拦了个正着。
孔辙的一个脑袋两个大,这才被聒噪了一波儿,这就又开始了。
柴氏忧心之事,和廖氏没甚大的差别,只是她催促了孔辙要娶的,却是她娘家大伯父膝下的女儿,柴宁。
宁姐儿这丫头,不是我夸的,模样必定是错不了的,长眉丹凤眼,长得极好。性子也温和,素日里爱个诗书琴画的,若是娶进门来,和你必定是琴瑟和鸣,再是般配不过的姻缘了。
孔辙只觉脑子昏沉沉的发酸,只得把说给大太太廖氏的话,又和柴氏说了一遍。
只是柴氏却是和廖氏不一样,廖氏和孔辙本就是有情分在的,这份儿心,自然便多了几分,真了几分,柴氏却是和孔辙并不亲近,如今强行认在了膝下,心里也是知道的,这孩子,是被按着脖子,拿孝道给压得不敢再有异议的。
柴氏心中猜疑,只怕辙哥儿这孩子,嘴上不说,心里对他们二房,却也是假意敷衍多,真情怕是少得可怜的。
只是思及她那两个亲生的女儿,便是为着她们以后在婆家有所依靠,这嫡亲的孙子,也得赶紧给她生出来一个才是。
可这自古以来,便要论个血脉亲疏的,自然的,能娶了她娘家的是最好的。这嗣子不真心,只要儿媳真心也是可以的。
到底外头还有宗亲看着压着,明面儿上,辙哥儿那孩子,也不敢亏待了他。若是生了个孙子出来,这便更是滴溜溜亲亲的了。
到那时,有了孩子的牵绊,这孔辙待二房的心思,才会再真了几分。
柴氏才不肯听孔辙那一番推搡的话,说道:你只管应了便是,若真是不幸被克出了人命来,咱们柴家,也绝对不会对孔家有半丝怨言的。
孔辙将眼睫又垂了垂,只怕一个不小心,便忍不住翻起白眼给那二太太柴氏瞧去了。
你不怕你娘家的侄女儿被克死,可他怕啊。再者,他可不想娶了两个妻子回来。于是站起身,恭敬地作揖,而后淡淡道:许是母亲忘记了,之前儿子便说过,只娶了一门妻室,再不肯娶第二个。以后生了孙子,头一个给大房,第二个,便落在了二房的门下。大房那里也是给儿子要娶亲,手心手背的,儿子不好分出个厚薄来。不若母亲就随了儿子的心意,这婚姻的事情,再往后搁搁便是了。
柴氏自然是知道,那大房的廖氏,要把她的外甥女儿说给了辙哥儿,她可不能叫她得逞了去,到时候,生出来的孩子,血脉带着廖家的,哪里会和她这个姓柴的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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