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过自信，以为明媚会答应自己，结果被现实狠狠地讽刺了一把。
    也曾以为明媚选择唐萧，是为了报恩，可她决然的言辞，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让他再也不敢自信。
    陈正国从医院回来后，他坐着没动过，思考良久做了个决定。
    “仲庭，有些事原本我不打算说，怕你知道后更加痛苦。但今晚既然你问到明媚，我还是把真相都告诉你吧。”
    霍仲庭绷紧身躯。
    他预感到，陈叔接下来要说的事很重要。
    “其实，你爸让我去找唐萧谈判过。”
    “谈判？”
    “对，而且不止一次。你爸提出以明远集团的利益做交换，只要唐萧愿意对明媚放手，让明媚回到你身边，他就答应对方的一切条件。”
    霍仲庭心头巨震。
    可能吗？老头子把公司看得比命还重要，对明媚各种挑剔和不满，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决定。
    陈正国看见他轻颤的拳头，沉重道：“是真的，我当时的意外程度不亚于你。你爸那种人，但凡关系到公司的任何事情，都会经过一番深思熟虑。”
    老头子的作风，霍仲庭清楚，可他仍是想不通。
    “你爸甘愿用公司利益做筹码，帮你追回明媚，这不仅仅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同时说明他真正认可了那丫头。”
    霍仲庭的眼眶，蓦然冲上一股热浪。
    他佯装镇定地眨了眨眼，从兜里摸出烟盒。
    一支香烟叼在嘴里，却忘了点燃。
    “老头子……最后认可了明媚？”
    “是啊，明媚是个很不错的姑娘，你并没有爱错人。你爸最后的心愿是希望明媚嫁进霍家，看似所有的障碍阻力都解决了，结果……”
    陈正国瞒着不说，因为真相越是如此，越伤人。
    霍仲庭突然拔掉嘴里的烟，厉声道：“我爸自拍笑脸照，拿着纪明媚亲手写的便签条找她兑现承诺，被拒绝了是不是？”
    “不是，你爸刚自拍完就被送进了急救室，根本还没机会找明媚。我把那晚的情形想了许久，你爸陡然血压飙升，很可能因为——他发现唐萧态度很坚定，他几乎没可能再帮你争回喜欢的女孩，感觉愧对你。”
    霍仲庭手指一动，香烟硬生生被掐成了两段。
    视线模糊了，他交握着双手，垂下头。
    良久，沙哑地问：“所以，陈叔以我爸的名义向明媚提出要求，让她借舞会的时机，劝说陈大师跟明远合作？”
    “没错。我很了解老霍，既然你们的感情已经无法挽回，那么让纪明媚在公司方面出把力，以后两不相欠。”
    霍仲庭沉默着。
    舞会上，明媚和陈叔表现出来的种种，他全明白了。
    “陈叔，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无法责怪陈叔的隐瞒，但今晚的计划若能知会一声，他断然不会那样对明媚。
    “我出去一下，你跟兰姨早点休息。”
    霍仲庭大步往外边走。
    陈正国关心道：“快十一点了，你要去哪里？”
    霍仲庭眼神复杂地回头，抿紧薄唇没说出口。
    陈正国懂了，他放不下明媚。
    花园里，隐约传出霍仲庭低沉的问话。
    “怎样，找医生问过没有？”
    “找了！”陶颖的口吻，显然比前一通电话轻松许多，“放心吧，纪老师有点胃炎，今晚受到刺激才引发痉挛，不过没什么大问题，绝对不会危及到性命。”
    霍仲庭停住脚步：“问清楚了？”
    陶颖道：“问得一清二楚。医生说胃炎是慢性病，需要日常生活中慢慢调理，不用住院。”
    “你之前明明说……”
    “哎，霍总，这不能怪我。之前看纪老师痛得全身发抖，加上颜真故意夸张的言辞，我一时被吓倒才信以为真的。总之就是纪老师不会有事，留院观察一晚，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霍仲庭揪紧成团的心，终于松缓开来。
    夜风带来淡淡的花香，眼前是一朵朵冒出来的玫瑰。
    他突生强烈的渴望，渴望明媚有一天能回到这里，看看这片亲手种下的玫瑰园，也看看他真实的心意。
    爱德医院。
    夜深了，病房里静悄悄的。
    明媚的疼痛感缓解了许多，因为酒精的效应，人开始昏昏欲睡。
    护士巡房时提醒道：“病人需要早点休息，你们如果要陪同的话，留下一个照顾病人就好。”
    颜真让伶俐先行回家，自己留下来照顾明媚。
    才说着，病房进来了两位意外的访客。
    唐萧来了，一脸担忧：“明媚，出了这种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很痛吗？”
    他径直走到床头，握住明媚的手。
    明媚惊讶地睁开眼眸：“萧哥？你怎么来了？”
    颜真道：“是我告诉唐先生的，不过打完电话不到半小时，没想到唐先生会来得这么快。”
    跟在后头的阿力插嘴道：“老板一听说纪小姐生病住院，立刻丢下重要的应酬赶过来。我从没见过老板这么关心谁呢！”
    颜真道：“这是明媚的福气，某些人处处为难她，只有唐先生始终如一地关心她。”
    对上唐萧焦灼的眼眸，明媚多少有些感动。
    “萧哥，我什么事都没有，明天早上就可以回家了。”
    唐萧将她的手握得很紧，沉声道：“今晚，我在这里照顾你。”
    明媚慌忙道：“不用，有真真陪我就好。”
    唐萧异常坚持，且理由十足：“我受伤的时候，你寸步不离照顾我。现在你有需要，我怎么可能安心在家睡觉？”
    “那不一样。”
    那时他为她受伤，她报恩，一心还债。
    再说当初是高级VIP套间，他住里面的病房，她睡在外边客厅的沙发。
    可今晚这间单人病房，旁边有张专为家属准备的小床没错，颜真也走了，就等于她跟唐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感觉别扭。
    “真真，要不你也一起留下吧？”明媚恳切地发出求助信号。
    谁知，颜真抱歉地看着她：“明媚，对不起啊，我突然想起要回去帮学生准备点资料，那个学生明天早上要去钢琴考级，我可能没时间陪你了。”
    谁都看得出来，她故意找借口，给唐萧和明媚创造独处的机会。
    唐萧毫不犹豫地接受这份人情，对他三人道：“你们都先回去，我留下来照顾明媚。”
    明媚心头一闷，无奈地不知如何拒绝。
    颜真挽起伶俐的胳膊，对阿力道：“有唐先生陪你，我们都放心。阿力，你老板今晚不走了，能麻烦你送我们一程吗？”
    阿力满口答应：“老板应该没意见，送两位美女回家是我的荣幸。”
    很快，病房里只剩下唐萧。
    天花板上的大灯熄灭，一盏柔和的壁灯，映得房间光线朦胧。
    他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前，拧起眉心，目不转睛看着明媚。
    灯光朦胧，依然能看清她的脸色。
    实在太糟糕了，毫无血色，连嘴唇都发白，虚弱的模样让他有种陌生的心疼。
    明媚原本开始犯困，但在他灼烈的目光中，神经不由自主地绷着，没办法入睡。
    “萧哥，你忙工作辛苦了一天，赶紧到旁边的床上休息吧。我也准备睡了。”
    她努力忽略他的注视，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唐萧道：“我先看着你睡。”
    “可是……你这样看着我，我很难睡着。”
    唐萧只好起身，“明媚，希望以后发生任何事情，你都能够第一个告诉我，因为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再有机会伤害你！”
    明媚听出一丝暴戾，暗暗心惊，不知道真真怎么跟他说的？真真不在舞会现场，应该不会说出此事跟霍仲庭有关吧？
    否则，他势必更加针对霍仲庭，两大集团的矛盾也会加剧。
    她索性睁开眼睛：“萧哥，你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好？”
    “这就算对你好了？”唐萧对上她的眼睛，神色极其温柔，“我这个人不擅表达感情，生平头一次体会到爱一个人的滋味……”
    他脸上出现罕见的不自在。
    “明媚，事实上我每天都在反思，是否对你做得太不够，才没办法让你有一丝动容。”
    明媚扯动嘴角，最终逸出叹息。
    她并非没有一丝动容，毕竟唐萧各方面条件很优越，是个极有魅力的男人。
    可惜，经历过两段感情都不如意，对爱情这玩意儿死心了。
    她不是那种没有爱情便活不下去的女人，最近极尽所能地忘记霍仲庭，不可能才跳出火坑，又让自己陷入泥潭。
    “对不起，萧哥，不是你的问题。从认识起来，你几乎每次都在帮我，我欠你太多了，心里不可能无动于衷。但是我对你所有的动容——”明媚望进他的眼底，“都跟爱情无关。”
    很清楚明白，同时很残忍的话。
    唐萧眸光暗沉，却扬唇道：“没关系，只要你不拒绝，我会很有耐心等，等到拨开云雾见月明。”
    至此，明媚已无话可说。
    她无法强硬地请他离开，因为两人签订过秘密协约，根本躲不过他。
    “萧哥，我真的很困了……要睡了。晚安。”
    “晚安。”
    明媚强行摒弃杂念，拉高被子，闭上眼眸。
    唐萧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端坐着，沉默凝视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她呼吸均匀了些，他才缓缓倾身向前，在雪白的额头落在一吻。
    明媚轻颤了一下，终于不敢再睁眼。
    病房外的窗户前，霍仲庭额头青筋直跳，双手握紧成拳。
    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落在冰凉的地板上，格外孤寂。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