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是望族,出了一个萧武义也不会因此而受什么牵连,所以并没有去责难他,他要失踪,便任他失踪,无人去寻。”秦艽接过薛怀的话,继续说道:“所以,一个查不到,一个懒得查,也就任由萧武义改名换姓,在这深山老林里逍遥了二十多年。”
“堂堂前宰相,落草为寇,为什么?”李照的目光错开那门口一排的无头尸体,落在了里头的石头房里上。
高墙,掩体、堑壕,和依稀可见的投石器。
山寨里的建筑整体看上去显得十分地潦草,但山寨周围的攻防却相当专业。
“阳蓬岭内,大概是有什么值得萧武义留下的。”秦艽颠了颠李照,拔腿往里走。
“不管他了?”李照伸手指了指后头被丁酉海牵着的方不是。
秦艽仰头看了他一眼,无所谓地说道:“进去再说了。”
山寨外头的无头尸体只是开始,等到真正走进来,才仿佛是置身于人间炼狱之中。目光到处都是肢体相当扭曲的尸体,鲜血遍地,浑身漆黑的乌鸦被人群惊起,翅膀扑闪之间,带动了腥臭之味。
“萧武义既然是人间蒸发,为什么你们会知道他在这儿?”李照问道。
秦艽垂头看了她一眼,伸手从怀里取了一个东西,抛进了毯子里。李照拿起来一看,原来是当初鱼敬恩走时,留下来的那枚玉简。
“这种东西你也敢随意放着,就不怕我们谁昧了去?”秦艽没好气地说道。
“左宁虽然是奉师父之命待在我身边,但在我心里,我和左宁已经是朋友了。”李照双手捏着玉简,笑眯眯地看着秦艽说道。
不怕是假。
但当时的晕阙太没有征兆,她没来得及去够那脱手的玉简,就已经被瞬息而至的顾奕竹给捞走了,随后便是失去意识。
但心里想的是一回事,面上说的自然是另一回事。
秦艽被她这么天然的笑一噎,顿住了,原本要说的话也忘了说,傻愣愣地抱着李照直往前走,一脚踩进了粘稠的血液之中。
后头顾奕竹十分嫌弃地直接上了两侧屋顶,在还算赶紧的屋顶上穿梭。
丁酉海牵着方不是和薛怀走在最后头,薛怀时不时会推开两侧的屋门,检查里面是否有活人。但很可惜的是,偌大的阳蓬寨,除了尸体,便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库房和粮仓亦被洗劫一空。
阳蓬寨的议事厅里,虎皮铺就的铁质扶手椅子上,垂首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他是整个寨子里唯一一个尸首完整的人。
“宋炜。”秦艽眼眸一沉,目光落在了男人单手握着的长刀上。
“八方刀当真那么厉害?为什么看上去他是被一击毙命。”李照没看刀,而是看向了宋炜胸口上那么深可见骨的伤口。
脏器和鲜血从创口里流了出来。
“连曲儿是一个号称从不失手的杀手,在被沈默月收拢之前,连曲儿在灰衣里已经是可以坐上二把手交椅的人。”秦艽回答道。
“我找到点东西。”顾奕竹抱着一堆东西走进来,说道。
秦艽抱着李照回头一看,顾奕竹怀里破布包着的,是一堆铁器。
“一处地窖里,被厚棉絮掩盖着的。”顾奕竹将破布掀开了些,“做工十分精良,而且……”
“而且是批量制作。”李照眉头一锁,接过他的话说道。
顾奕竹怀里的铁器长短一致,虽然没有开刃,但刀身的暗槽都相差无几,一看便是有模具的大批量打造。
“阳蓬岭产铁?!”李照想到了一个非常可能的事实。
“如果是产铁,那么萧武义滞留也许就能说得通了。”秦艽跟着说道。
后头进来的薛怀看了一眼顾奕竹怀里的铁器,转而对李照说道:“整个阳蓬岭里,已经没有活口了。”
“我手下的人眼下在搜山,如果搜到残党,会马上带过来,不用担心这个。”丁酉海说道。
“方不是呢?他为什么会在。”李照看向被丁酉海拽了个趔趄的方不是,问道。
所有人的目光整齐地落在了方不是身上。
方不是凤眼一吊,冷漠地看着李照说道:“我没什么好说的。”
“嘶,还嘴硬。”李照白眼一翻,懒得理他,直接转开了话题,“如果阳蓬岭产铁,那么连曲儿找上阳蓬岭也说得通了。”
“千秋派与太史局有关联,而太史局太史令上官成玉乃是李程颐当年手底下的铁龙骑监察掌事何玉然,他身后是安阳王赵毅。”
“赵毅要稳固政权的话,自然不会放任一座已经可以自主产铁的铁山,所以连曲儿来到了阳蓬岭,把寨子里的人悉数给杀了。”
李照说完,阖眸将脸侧着埋进了毯子里。
但这种事,赵顼是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所以鱼敬恩把玉简放在了包袱里,把她的目光引向阳蓬岭,借她之手,打乱千秋派的计划。她的介入会对千秋派对阳蓬岭的回收产生阻碍,两方激斗,不管谁胜谁负,最后坐收渔翁之利的都是鱼敬恩。
阳蓬岭的山匪没了,那么整座铁山自然是由其所在地的上级府官接手。
是谁?
当然是剑南道节度使并益州都督杨守山!
杨守山是忠贞不二的天子党,和欧阳宇等人早就已经携手,只待欧阳宇一声令下,杨守山便会领军进发京城,诛乱党,清君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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