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嘲拥挤的地铁,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儿的手蓦然松开拉环,在一片尖叫声中软绵绵的摔倒在地,原本人头攒动的车厢,以这个女孩儿为圆点迅速空出一个圈。
所有人都拼命的远离她,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和嫌弃。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一个穿蓝白校服的女学生逆着人流往里钻。
女学生试图把晕倒的女孩儿扶起来坐着,可她细胳膊细腿的,哪来的力气,正咬牙发力,一个戴着bang球帽的身量修长的男孩儿伸了援手,有了他的帮忙事情便容易的多。
等把人扶着坐好,女学生从书包里掏出了一块巧克力塞到半晕半醒的女孩儿嘴里,又拿出课本不住的给她扇风,没有一分钟,这女孩儿便清醒了过来,她有低血糖,忙着上班忘了吃早饭,地铁里人又太多,实在闷得慌,这才晕了过去,这会嘴里补充了糖分,已经无碍。
“同学,真是谢谢你,太谢谢你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我想写封感谢信给你学校。”女孩儿一转醒就拼命的道谢。
女学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杏眼笑成月牙,闪现狡黠的光,“没事儿,你就当我叫雷锋吧。”
说着,又从包里拿出几颗巧克力塞到女孩儿手里,说:“都给你吃。”
她xong前的铭牌上,赫然写着“时尔”。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时尔往四周看了看,刚才那个搭手的人怎么不见了?
恰好到了站,时尔和女孩儿道了别,下车后却发现了搭手的bang球帽男。
时尔快走两步,准备的拉住了那个人,气喘吁吁的说:“你怎么走得那么快。”
那人低低的嗯了一声,一抬手就把帽檐压得更低,只能看见他挺翘的鼻尖和微抿的唇。
时尔却没在意,她伸出手,摊开手心,里边是一颗金色锡纸包装的巧克力,“送给你。”
那人一愣,呆呆地看着巧克力,许久都没说话。
时尔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到上课的时间,胡乱的把巧克力塞到对方的手里,笑盈盈的说了句再见后就飞快的跑开了。
男孩儿攥着巧克力,缓缓抬头,看见的是一个奔跑着的、青春飞扬的背影。
斗转星移,时光复位。
静谧且温度适宜的房间里,米白的窗帘在空调风的吹拂下缓缓晃动,空气里有股淡淡的花香,清冽香甜,穿白大褂的女医生伏在案前写字,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响声。
宽大舒适的沙发上似乎有人醒来,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女医生放下笔,用干净的玻璃杯接了杯温水,放到了沙发旁的茶几上,然后在对面的椅子上坐定,问坐在沙发上的男人道:“路先生,睡得好吗?”
路子及的表情仍然微怔,眼睛里空洞洞的,他的胳膊撑在自己的膝盖上,微微佝偻着腰,双手抵在额头上,清冷的音色里包含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脆弱,“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样的梦?”
“梦见从前,我曾经偷偷跟着妈妈去看她,妈妈不敢和她见面,每次都站在学校门口远远地看上一眼。后来我自己也偷偷的去,和她走相同的路,坐同一趟地铁,有一次,我和她一起帮了一个晕倒的女孩儿,后来她追上我,给了我一块儿巧克力,很甜。”说到这里,路子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我好像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喜欢一切甜腻的味道。”
“经常重复做这个梦吗?”
“嗯,曲医生,为什么会这样?”
曲龄风面容柔和,语气轻缓:“从物理心理学的角度来说,梦,是你给自己的一种讯号和提示,重复的梦到以往真实发生的事,是你给自己的惩戒。”
“您的意思是,我在后悔没有在最好的时机同她见面。”
曲龄风莞尔一笑:“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又问:“你后来为什么选择以那样的方式和她见面?”
“忍不住”
“什么?”
“我很早就到漫展现场,从前一天就在紧张,她会不会来见我,会不会喜欢我的模样,她进场地的时候我第一眼就发现了,紧张的手都在抖,她过来排队,站到我的面前,我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强迫自己不出丑,可还是没忍住把电话号码写在上面,我想她给我打电话。”
“这件事,你后悔吗?”
“不我不后悔,我后悔的是没有早些看清自己的心,没有早些说爱她。”
时间如流水,很快,一个小时已经过去。
曲龄风笑着嘱咐道:“路先生,虽然你的睡眠状况有所改善,但是药还是不能断,否则前功尽弃,我这个表嫂也没脸见裴东了。”
路子及微笑着道了谢,看起来竟然有一丝从容稳定,没有半点病气。
曲龄风在他出门后脸上却没了笑,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把眼睛摘下来,捏了捏鼻梁缓解劳累。
这个路子及啊,瞧着似乎是比前些天要好些了,实则病情却没有丝毫进展,表面上的云淡风轻代替不了实际上的死水微澜,他把自己束缚在过往,被愧疚和自厌压得翻不过身来,如今不过是靠着最后一口气儿在硬撑着,就怕哪天再出意外,他可能真的会挺不过来。
室外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已经在街面上积了薄薄的一层,路子及从诊室出来后拢了拢围巾,怔怔的看着满世界的银白,有个年轻的妈妈牵着小女儿的手走在路边,小女孩的手里拿着大红的福字窗花。
又要过年了吗?
路子及伸出手心,似乎还能看见那颗时尔送他的巧克力球,甜丝丝的,舌尖轻轻一捻,那甜味儿就滑入心头。
可他只接住了几片冰凉的雪花,轻飘飘的落在他掌心,转瞬间就消失成空。
他还是什么都没有。
巧克力没有,雪花没有,时尔也没有。
可他甚至没有怨恨的权力,得到这个结局本就是他咎由自取,即便是此刻的场景是那么的让人叹息,路子及都一样深深的陷入了自我厌弃。
只有心头那处装着爱人的地方是暖的。
又至新年,我珍贵的爱人啊,我仍旧怀着万分的爱意祝愿你,万事顺遂,喜乐平安。
————
时尔目瞪口呆的盯着微信里白嘉宴新发过来的信息。
一张照片和一句话。
照片中的他面无表情的抱着雪茄,可眼里分明是满满的傲娇,雪茄倒是乖巧的很,见亲爹似的舔他的脸,配字是“我带雪茄去打针了”。
这这小孩前天晚上气冲冲的夺门而出,昨天老实了一天,搞得时尔还以为他想开了,去拥抱新的人生了,没成想今天他挟猫为质,胆大包天,先斩后奏。
这倒霉孩子!
她也是,怎么忘了把他的指纹消除!
马上打了一通电话过去,嘿!这小孩儿不接!
紧接着,时尔马上又收到一条来自倒霉孩子的微信——“你别给我打电话,我还在生气。”
气得时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另一头的白嘉宴收起手机后哼了一声,对着猫包里的雪茄说:“雪茄我跟你说啊,你妈想丢下我是不可能的,哪来的好事儿啊,她说普通朋友就普通朋友?她想得美!简直是当代陈世美,令人发指!”
雪茄:“”
前头的出租车司机:“”孩子可能脑子不太好使。
紧接着,时尔陆续收到了,雪茄抗拒打针视频,雪茄被迫打针视频,雪茄哭泣视频
白嘉宴边疯狂的给时尔发小视频边感叹,鲁迅曾经说过,孩子是连接父母的桥梁,周大爷他诚不我欺!雪茄你可得争气啊!
可时尔只回了句:打完针给我送回去!
白嘉宴蹙了下鼻子,露出类似一种小豹子逞凶的表情,嘴里嘟囔着“陈世美,想得美”。
“雪茄,想你妈了吧,咱找她去。”
新越大厦。
白嘉宴提着猫包进了电梯,之前时尔从没提过,白嘉宴也就不好意思主动说要来,现在想想真是愚蠢至极,他必须在所有权的坑里占上位子!
电梯门马上要关,这时从外面传出了一声急促的“稍等”,白嘉宴的手比脑子快,马上挡住了门。
进来的是个长相明艳的女人,气质凌厉,怎么看怎么不好惹的模样,她客气的同白嘉宴道了谢,本想按电梯楼层,一看17的数字已经亮了就收回了手,转而盯着白嘉宴手里的猫包。
白嘉宴皱着眉往角落里走了走。
没想到那女人却对着猫包喊了一声:“雪茄?”
包里的雪茄立马活泼了起来,喵呜喵呜的叫唤着,上蹿下跳的几乎快冲出了猫包,好不可怜。
白嘉宴这下可不敢怠慢了,能靠着个包儿就认识雪茄,又在新越大厦工作的人,百分之百的和时尔有关系,忙客气的问好:“您好,我叫白嘉宴,请问您是?”
女人嘴角翘了起来,看向白嘉宴的目光尽是玩味,“白嘉宴?我叫皮熠安,是雪茄的小姨。”
皮熠安领着个漂亮男孩儿进了公司,这消息从前台小妹开始迅速传遍了整个楼层。
时尔正忙,听见外边吵吵嚷嚷的,就问了问助理阿瑞,阿瑞出去稍微看了一眼,睁着一双很是八卦的眼回来了,“时总,是皮总带回了一个小帅哥!”
时尔闻言就笑了,小帅哥?皮皮她不要命啦,家里那俩大醋坛子要知道她又招人,非得把那人下油锅炸成天妇罗喂狗吃。
不过马上,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阿瑞说:“那小帅哥鼻子上长了一颗特别好看的痣,手里还提了个粉色的猫包。”
时尔:“?!!”
沃日这个形容好像不太对劲?
时尔的屁股跟被针扎了似的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小旋风一般的跑出了办公室,没走两步就看见皮熠安领着白嘉宴往这边儿走,一路上不停的有人打招呼。
摄影师杨燃资历最老,笑着问了大家最想问的问题:“皮总,这位是您的小男朋友?”
皮熠安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一脸神秘的笑道:“是小男朋友没错,不过不是我的。”
时尔咬牙切齿:“”皮熠安这个杀千刀的。
“那是?”
皮熠安把手指指向时尔,又把白嘉宴往那方向一推,无辜的耸了耸肩,“问你们时总吧。”
时尔还没来得及把“狰狞”的表情收回来,就听见白嘉宴极其夸张的一声:“亲爱的~”
duang duang duang
是众人鸡皮疙瘩落地的声音。
时尔深呼吸,冷着脸说了句“白嘉宴你给滚进来”后扭脸就进了办公室,还没等大家回过神,她又头也不回的添上一句“皮熠安你也别跑”。
白嘉宴和皮熠安难姐难弟似的对视。
得,时总生气了,赶紧去哄一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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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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