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士头子一身劲装,急急来报,“...一队人马自保定而来,从西山大营合围包抄,直接将大兴与房山撕开了一条口子,如今煦思门大开,这群人正照着六部的名录,挨家挨户地进府拿人!已经到了红灯胡同了!”
“可有死伤?”含钏低声问。
死士头子摇摇头,“没看到见血,来人先拿圣人的名头敲门,若府门开了便只拿了当家的官吏,用布条封住嘴,推上了马车!如若府门不开,便在大门口放下火,呛得里面的人没法子——这是草原上人们拿火把藏进洞里的野禽熏出来的办法!”
含钏扬了扬头。
果然...
草原来的。
北疆快马加鞭至北京,预计一个月的时间。
若是要从四川乔装入京,则需要更长的时间,至少两个月,向前回溯,两个月前正好是圣人下达西山大营与草原人对决比武的旨意。
这就是说,圣人下手逼迫曲赋将西山大营的掌控权交出。
这是助推曲家下定决心要反的最后一根稻草。
至于,这队人马为什么要从四川乔装入京?
含钏抿了抿唇,大约是因为恪王妃许氏的父亲,现任定远侯,正任职四川布政使司。
“...把人熏出来之后,蒙着脸的那群兵卒只拿了每家在朝中做官的当家人,给他们嘴上绑上了布条,推搡着上了马车。”死士头子埋头道,“在红灯胡同,小的数了数,现已有四辆马车。”
至少四家人了。
含钏定了定心神,心里过了一遍——英国公一家还在通州别庄,来人暂时顾不上这家人;徐慨一走,她就让人去左家和尚家报了信,让他们赶紧做好准备,要么在府中无论如何都不要出去,要么趁乱搬到不为人知的偏宅去躲着。
在府中不出去,来人也不敢硬攻。
曲家只是想扶持老三上位,并不是想北京城血流成河。
杀官吏,不过头点地,可杀了之后怎么善了?
若不是被逼到绝境,这群西陲军是不可能对朝廷中人动手的。
且,若是家家都强攻,这一晚上恐怕也虏不到几个人...
含钏一颗心稍微定了定。
刚放下心来没多久,便听见东堂子胡同外“踢踢踏踏”一阵极其整齐的脚步声,隔了一会儿便听见大门被“吨吨吨”三声敲得响亮!
含钏浑身一凛,目光如利剑般投向黑黢黢雨淅淅的那扇门。
门房手里握着菜刀,高声道,“来者何人!”
“开门!宫里出事了!圣人有谕,秦王妃也进宫去!本官奉旨来接王妃!”
门外响起一个浑厚的声音。
咬字不太准,有点北边的意思。
门房老头儿是含钏从曹府带过来的,老头儿是码头上的老油子,声音尖利,毫不掩饰地桀桀笑起来,“可别放屁了!您这本官,连官话都说不准!一股子黄泥沙味儿!还比不上我从江淮来的老油头呢!”
门外稍稍安静片刻后,如暴风雨般的砸门声报复一般“咚咚咚”响了起来。
“开门!不开门,我们就硬闯了!”
秦王府内,所有人都目光炯炯地看向大门,双手紧紧握住利器,随时准备来一场硬碰硬、刀对刀的绝杀。
秦王府外,东堂子胡同狭窄逼仄的巷子里,一辆清漆华盖马车尴尬地卡在门口。
一个蒙着面的将士拱手对着马车,沉声道,“秦王妃不肯开门,您一声令下,众将士便开始攻门了。”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马车中传来回答,将士有些不耐烦地将身子站直了些,加上一句,“王妃,这是王爷的命令,京中的官员府邸都不能见血,唯独秦王府,生擒秦王妃,屠尽府中人...”
“本宫说了不准吗?”
马车里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许氏举止优雅地下了马车,头戴帷帽,将手轻轻搭在了身旁女使的腕间。
待站直后,许氏轻轻抬了抬头,透过黑纱一般的帷帽环视一圈,眼神定在了距离秦王府大门五丈远的墙角,眯了眯眼,又若无其事地将眼神移开,“攻吧,扔火球、射箭、扔掷铁球...王爷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吧。”
将士得令,意气风发地转过身来,胳膊向上猛地一抬!
就像是进攻的号角一般!
无数个火球在秦王府外的天空划出数道漂亮的弧线,“砰”地一声砸在了府内的地上!
秦王府隐没在黑夜中的五十个死士,整齐划一一声“咻”——王府高墙之上顿时立起了十来块刚刚锻造而成的铁盾!五十死士就在铁盾之后,右手统一自腰间拿出一支长长的、小小的东西!
只听“砰砰砰”数声,府外便顿起一阵沉闷的血肉砸地声!
含钏后背生出一股不知是惊,还是喜的冷汗!
是火铳!
是藏在曹家甲字号库房的火铳!
五十死士,一人一把!
一轮完毕后,所有死士都藏在铁盾之后,弯腰更换火铳中的弹药!
火铳射程不长,故而在战事中使用频率并不高!兼之打完一发,需要人立刻更换弹药!这在争分夺秒的战争里无异于就像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可如今,如今是使用火铳的最好时刻!
火铳的使用者站在高处,被瞄准的对象就在不远处的巷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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