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弟!”福王低声唤。
圣人摆了摆手,面色如常,“朕常思索,先皇幸而过世得早,若他再在位几年,大魏又不知是何等局面了。”
先皇...
福王头一低。
先皇,荒唐。
荒唐地宠爱郑贵妃,荒唐到后宫子嗣只剩下他兄弟二人,若无宋娘娘呕心照拂,他这条命,早就交待出去了!荒唐地听从老太后的话,信世家重舅家,世家一手遮天,大魏风雨飘摇!荒唐地重佞臣轻忠臣,荒唐地沉醉声色犬马,荒唐地...所有昏君该干的事,都干完了...
马上风早逝后,留下一堆烂摊子递交给还不足十岁的幼弟...
福王摇了摇头,这事儿太闷了,重新提了话头,“曹家也给太后送了礼,昨儿个我让人送进宫了。”
圣人一声“嗯?”
福王笑了笑,“竞价的时候,曹家与富康大长公主吵了起来,中间带了太后的名讳,便特意寻了些山参、鱼胶、玉枕来赔礼。”
顿了顿后,福王声音压得低低的,“听说是曹老夫人为了维护新找回来、失而复得的姑娘,这才起的嘴角——那位新出炉的曹大姑娘,咱们见过。”
第二百七十九章 腊味
乾元殿,两个老头儿,哦不,一个胖老头儿和一个风韵犹存美叔郎的对话,谁也不知。
日子慢慢淌。
出了正月,进入二月后,天儿渐渐地暖和起来。
含钏一直害怕富康大长公主憋着坏劲儿,要找曹家麻烦,等了个两三日,倒是风平浪静的,没什么动静。
“...怎么没有动静?”曹醒喝着鸡汤,笑自家妹妹想法太过单纯,“昨儿个你那‘时鲜’遭了贼,哦不,应当是匪,一进院子直奔正院,还没踏出三步,便被漕帮的兄弟摁住了,审了半天,那人倒是个刚烈的,十个指头被剁完了,一口好牙全都被拔掉了,还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咳咳——”
薛老夫人轻咳两声,威胁地蔑了曹醒一眼,再转了眼眸,笑得随和,“听你哥哥胡说八道。咱们漕帮又不是什么江湖混子。什么剁手、拔牙的...听起来怪吓人,咱们可是不沾的。”
.....
含钏抹了把额上的汗。
好的。
她信了。
曹醒笑呵呵地点头,随着薛老夫人的话往后说,“是是是。咱们家安贫乐道、遵纪守法,从不在家里安插暗哨,也不在墙下设置机关。若有不知死活、没长眼睛的猪,想翻墙来拱白菜,那哥哥我只有亲自上阵,赤膊厮杀了。”
.....
含钏额上的汗越发密了。
自从徐慨在曹家高谈阔论一番后,曹醒便如临大敌,日日给她敲警钟、做预设...
如今,越说越血腥。
还赤膊厮杀...
就看自家哥哥那副芝兰玉树的斯文样儿,再看徐慨那张留情不认的棺材脸,谁能厮杀成功,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含钏喝了口鸡汤,对自家哥哥战斗力的贬低与怀疑,都在汤里了!
不过,徐慨跟头顶长了眼睛似的,这几日安安分分的,没来触曹醒霉头。
他不来,有人来。
听薛老夫人说,西厢院落的婶娘与堂姐身子骨渐好全了,日常来请安的太医诊脉后倒是也没说什么,就说见不得风,得吃温和养气的膳食补着。
含钏一边听着一边挠挠头。
这些个大家小姐的身子骨当真是一个不如一个,如此看来能与她叉腰对吼的岳七娘倒是个身强体壮的异类——这些姑娘小姐们多半是闲的,日日拘在院落里,生病了更是不准出屋子,更甚者连床都不能下,地都不能挨,生怕遭了风寒。
这咋行?
啥叫接地气长秧苗?
再好的苗儿也得栽到地里,风霜雨雪之后才能破土而出。人不接地气,根儿就扎不稳啊。
晴天高照,含钏终于脱了袄子,穿了见夹层的褙子在正院晒腊味,见回廊里两列衣袂翩飞的丫鬟规规矩矩地跟在其后,打头的一个是三十出头的妇人,一个是十六七岁的姑娘,姑娘长了一张曹家人的脸——尖尖的下巴颏儿,细长上挑的眼睛。
是那位婶娘和堂姐。
含钏想起曹醒那夜的喟叹,赶忙擦了擦手,凑近鼻子闻了闻,还是有股腊味儿。
小双儿赶忙打了盆来,含钏拿胰子狠狠搓了搓手,又闻闻,确认没了味儿,这才入内跟在薛老夫人身后见了久闻未曾谋面的婶娘与堂姐。
倒真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特别是婶娘,脸色煞白,唇色也不好,瘦瘦的,好像一阵风来了就能把她吹熄似的。
“身子骨不好,便躺着。”薛老夫人态度极为亲切,“若是想说话了,便叫身边的丫鬟婆子来唤。我便带着含钏过来,同你说说话。”
薛老夫人叫含钏出来行礼,“这是你余婶娘,这是你含宝大姐姐。”
含钏想到那个为了保住母亲而失去了右手的小叔叔,深深地福了礼。
“可算是见着了...”婶娘姓余,说话虚声重,有些下气接不上上气的,噙了泪牵住含钏的手,上下打量,“好孩子,受苦了...”转头与薛老夫人说话,“长得与月娘真像,巴掌大的脸,眼睛跟会说话似的,身量也高...”
婶娘别过头抹了把泪,比划了个高度,“当初见你,你才这般高,见着我便叫婶娘、婶娘地唤,要吃麦芽糖...你娘怕你坏牙,不准允,婶娘便偷偷塞给你...可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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