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摆明了是生气的。
小肃没跟着主子爷进“时鲜”,也不知道主子爷这是同贺掌柜置的什么气,可主子爷出门上朝前又叮嘱他去太医院开几罐活血消肿的药膏,又让他去内务府找几盒内宫娘娘们常用的护肤霜和润肤露,找了给贺掌柜的送去...
这...这瞧上去也不是吵架的架势呀!
要不就是自家主子爷把贺掌柜大大得罪了,这是送东西赔礼呢!
小肃在心里摇了摇头。
这个可能性,有,但很小。
自家主子爷那脑仁,就没有送东西讨姑娘欢心、求姑娘谅解的想法。
若真吵架了,照自家主子爷那脑子,怕是一定要争个输赢,吵出道理,吵出风格,不以理服人誓不罢休的。
不太可能送东西求和认输...
小肃虽笑,眼睛却往下耷拉,把包袱果子朝含钏跟前推过去,“您收下看看,便知道了!”
含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又是闹的哪出?
小肃一走,小双儿便跳出来控诉徐慨,“...昨儿个许是看到您手上的冻疮,有些生气!又问了我,您这些时日在忙什么,还叮嘱我要照顾好您,若是照顾不好了,就要打我板子!”
含钏一边听着,一边打开了包裹。
里面装了四五盒活血化瘀的药膏,乌漆麻黑的,一打开便嗅到一股刺鼻的冲击味,还装了五六盒内宫娘娘们爱用的珍珠膏、玫瑰花露、白术澡豆、红玉膏...
含钏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还行啊...
滑滑嫩嫩的。
又找了个铜镜,仔细瞅了瞅,也不干啊,既没起皮,又没起皱,白白弹弹的,需要抹这些个东西?
这把年纪,难道不是拿清水拂一把脸,肤容就看上去很好的吗?
含钏盯着铜镜左看看右看看,看到了自己发红发肿的手,忙将手藏了起来,再看那些个药膏,便有些羞愧。
原是...这个意思...
徐慨看到了她的手了?
含钏垂了垂眸。
她手不好看的,虎口和腕间都有厚厚一层茧子,因每到冬天就会长冻疮——怎么可能不长嘛...原先在掖庭,得靠自己硬扛过寒冷的冬日,天再冷,在膳房当差也得拿凉水洗菜、去井边打水、自己用冰水揉搓衣裳。当小女使时,连个手炉都没有,一到冬天,手就肿得老高,痒得钻心,指节又痛又涨,压根不能弯曲,夜里睡觉都能痒醒,阿蝉偷偷摸摸烧了姜片、花椒粒的水给她擦手活血...
如今出了宫,日子过好了,也有炭火柴火取暖了,可冻疮这东西,长了第一年,就有第二年、第三年...断不了根儿,一双手手指粗粗红红的,就算过了冬天,冻疮消退下去了,也没法变白变嫩...
徐慨是看见了吧?
是觉得她的手,很丑吗?
含钏低低垂了垂眸,老老实实地按小肃说的,一天擦三次那几盒乌漆嘛黑的药膏,御医倒也不是吃干饭的,没涂几次,虽还没彻底消下去,可痛痒却好了许多。
徐慨隔天晚上没过来,叫小肃过来传话,说是这几日就在吏部住下,要通宵审名册。
含钏煮了食盒,叫小肃带过去,又怕送去的时候凉了,特意在食盒最底层放了一只镂空的小暖炉。
谁曾料到,没一会儿小肃又回来了,一本正经地给含钏带了话,“...主子爷叫您甭沾水做饭了!甭给他做,也别给其他人做,您就当个甩手掌柜的,若是食肆厨子不够用,他明儿个去膳房给您物色几个来试试,您若看得上便留用,看不上就打发了去。反正...”
小肃加重了语气,一板一眼地学徐慨,“反正只一条,水凉,您不许再挨凉水了!”
这咋可能嘛!
含钏想争辩几句,小肃却跑得飞快。
拉提听了很有负担,一晚上做菜都不许崔二假手,霸着灶屋,生怕有人来抢他位子。
含钏有些不高兴,可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哪里不高兴。
这个不高兴延续了两天,第三天时被官驿送过来的一封信打破。
是岳七娘的回信!
含钏撕开信笺纸,一目十行看下去,看到最后嘴角高高扬起,再将信递给钟嬷嬷,“...您看看!果然如此!福建延平本地产出未经炮制的干鲍,五头的才十两银子三十只!两头的十两银子十只!墨鱼干、干贝、花胶的价格都比福建运往京城的价格至少低一大半...就算算上途中的‘钞关’、税费和租赁货船、马车的银钱...也是大赚头!”
钟嬷嬷接过信,看了看,有些诧异。
看不出这岳七娘还有这本事——直接做了一张表簿,将福建特产的种类、零售价格、批发多买的价格全部表述得一目了然!
若她打理庶务的本事也是这个水平,蒋家便是请了位财神爷回家。
连带着岳七娘那擅长打理庶务的夫君,这是有两尊财神爷坐镇!
钟嬷嬷细看一遍,拿起算盘“啪啪啪”划拉得飞快,笑着同含钏道,“...咱们若拿京城的价格卖福建的货,至少一个月可增这个数的进账!”
钟嬷嬷比了个二。
小双儿一声惊呼,“二十两呢!”
拉提默默在旁翻了个白眼。
究竟能不能不要这么穷酸?
咱们食肆好歹也是月入百两上下的进账好吗!
钟嬷嬷一个巴掌拍到小双儿后脑勺,“傻子!二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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