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砍了一刀的老黄瓜如今就是个工具,在那儿树着,能帮瞿娘子挡不少的风雨质疑。
含钏看瞿娘子的眼神多了几分敬佩。
这位小娘子真是叫人折服。
思路清晰,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更明白自己应当舍弃什么...男人过分了,便离开,过得下去便继续在一起过,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再修炼个八百八十八年,也达不到这层境界,含钏在心里这样想。
含钏咂了咂舌,不知道开口说什么了,伸手摸了摸盛牛乳茶的杯盏,扯开嘴角笑了笑,“还好还好,还热着,若是凉了,我便叫人给您热一热。”
瞿娘子腰靠在软枕上,看含钏的眼神很温柔,“今儿个来同您好好说一说,一是怕您担心,二是给您赔罪。往后留仙居由我直接负责打理,待我生产无暇看顾的那些时日,还请贺掌柜帮忙搭个眼,您说可好?”
含钏一下子笑起来,“自是好的,您甭叫我贺掌柜的,太生分了。您叫我钏儿吧,含钏便是我的闺名。”
瞿娘子也笑道,“敏华,我叫瞿敏华。”
第二百零一章 溏心鲍
瞿娘子来了,喝了一盏牛乳茶,吃了一盅姜撞奶,留下一个大木匣子装的溏心鲍当做赔礼,又走了。
含钏打开匣子看了看。
我滴个乖乖!
二十个四头溏心干鲍摆得整整齐齐的,块头很大,厚而结实,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凑近看表面出现一层白霜,这是上品鲍鱼的标志之一。
小双儿咽了口口水,指着中心颜色稍显的部分问含钏,“掌柜的,中间这里怎么看起来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含钏拿起一颗放在透光的地方,干鲍中间的深褐色就像黏腻柔和的蜜蜡。
“这是将选出的个头大的鲍鱼晒上三五天,拿十来种食材加水熬煮,三斤食材兑一斤鲍鱼,不再加任何佐料,鲍鱼的味道将会被慢慢包裹在身体里,其他食材的味道会将鲍鱼味彻底激发出来,鲍味更浓。”
含钏对着光看鲍鱼,心里喟叹一声,瞿娘子舍财了。
素日含钏也用干鲍入菜,可没用过炮制得这样好的干鲍——出了宫后就没见到过了。
在掖庭时,这东西倒是常见。
市井里便彻底没了踪影。
含钏纵是有心自己炮制,也买不到个头合适又新鲜的鲜鲍。
好东西难得,含钏唤来拉提、崔二一并听课,手指向鲍鱼中心部分,教导道,“经干制后的鲍鱼泡涨发了,煮后这一段,这中间的位置为黏黏软软,不会凝结为硬制,入口时质感柔软有韧度,像溏心蛋一样的口感,每一口咬下去都带有少许粘牙的感觉,噢,就像吃年糕一样。”
小双儿举起手来。
含钏颔首示意她发问。
小双儿疑惑开口,“那咱们为何不直接吃年糕和溏心蛋?”
拉提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沉思。
崔二也觉得有道理,双眼亮晶晶地看向含钏,等待解惑。
含钏有点想揍人。
但高低是自己挑的丫头...自己酿的苦果,得自己尝...
不过说实话,很早很早之前,含钏也思考过这个问题。
鱼翅吃起来与粉丝无异,燕窝喝起来和银耳相似,溏心鲍虽说口感如年糕与溏心蛋,但味道却千差万别、绝不可同日而语,而含钏吃过一位素斋师傅的素演,其中一道鲍汁香菇,无论是口感还是口味,都叫人难辨真假。
那人们为何追逐前者?
约莫是因为身份吧。
人总要通过各式各样的外物来彰显自身的不同,比如官员穿丝绸,平民不可,比如读书人高束发髻,而做劳力的却不用,再比如,圣人穿的明黄色,旁人若制若穿,便是违制僭越,当午门斩首...
若无外物加以区分,又何以得知谁贵谁贱?
想虽如此想,话却不能同三个小的说出口。
含钏偏了偏头,手里拿着勺子挨个儿敲额头,“去去去!这个问题,等哪日你们真正都吃到嘴里,才可做评判!崔二收拾厅堂,双儿去算‘时甜’的账本子,拉提进灶屋备菜!”
含钏顺手舀了一勺煮开后的凉水,放了只干鲍在里面——含钏打算存十只,拿十只出来招待,若是当真好,便求了瞿娘子要进货渠道,“时鲜”营业到如今,还缺真正镇得住场面、架得起排场的镇店之菜,正巧留仙居擅做京菜,不擅料理海味,在菜式的选择上也不算冲撞。
既要存心推新菜,那便要自己试菜,这只做出来就算是给食肆的伙计们见见世面。
含钏泡了那只干鲍两天,期间雷打不动地每隔四个时辰换一次水,浸泡后用尖刀去掉嘴与胃肠,清洗干净裙边的泥沙后放进没有油腥的干净碗碟中,放上姜片葱段和些许青红酒,起火上锅再蒸一个时辰,在锅里自然晾干,便算是泡发好了。
含钏泡了几天,小双儿就惦记了几天。
小双儿蹲在泡发干鲍的水缸前,背对门口,留下一个浑厚雄伟的背影。
显得执着又孤独。
崔二看着小双儿的背影,不无忧心,“...才给做的衣裳,必定又穿不了了。双儿不长个子,只长肉。我改了好几次她的衣裳了...等过了这个年,必定又得改尺寸。”
含钏也有些忧心。
含钏主要忧心在,害怕小双儿把口水滴进泡干鲍的清水里,到时候大家都吃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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