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钏扬起声音,“‘时鲜’食肆的老板娘,求见三郎君!”
门房约莫是没听懂,嘟嘟囔囔的,半晌没动静。
含钏语气放得很低,从门缝里塞了张五十两的银票进去,“...求您行行好,帮儿通传一声。儿知如今夜深了,您也为难...真的是很急事,三郎君一听是儿,也一定会来见的...儿不进去...不扰府里主子们的休息,只是求您一定帮儿通穿到三郎君...”
含钏揪着银票,门里许久没响动,隔了一会儿,银票从门缝里“咻”的一声梭了进去。
五十两,不是个小数目。
如今深夜天黑,唯有钱帛动人心了!
门房见着钱,清醒了几分,门内传来迟疑的声音,“从外门...还要通报进内门...如今主子们都睡了...若是因此受了主子责罚...”
含钏咬咬牙,再从怀里抽出一张银票塞进门缝,“...您着实劳苦了...”
一百两银子在手,门房乐呵呵的——这和做着梦被银子砸醒有啥区别?
若是来找其他主子,他是一定不会答应的,三郎君倒是可以试一试,这位郎君性子好,也体谅人,再听门外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门房将大门“嘎吱”一声打开了一条小缝儿,待看清含钏的相貌,呵!这还是个相貌不凡的姑娘呢!
一个漂亮姑娘,夜深人静来找三郎君...
门房倒是不敢怠慢了,看了眼含钏,“您稍等等!”便埋头钻进悠长的回廊。
含钏忐忑地站在门口,脚上如同长了几根尖锐的刺,压根立不住——张三郎是她认识的、愿意帮忙、且有能力帮忙的唯一人选了,纵然是以卵击石,她也得试试啊!是白爷爷呀!是教她、接纳她、爱护她的白爷爷呀!
隔了一会儿,便见张三郎披着外裳,快步从游廊走了出来,一见真是含钏,有些着急,“怎么了?”
含钏抿了抿唇,长话短说,“想求求您,能否打探一下如今宫里的情形?儿的师傅被扣在了宫里,生死不知,儿实在是不知道寻谁帮忙了,也实在是给您找麻烦了。若您有门道,请一定帮一帮儿,若您没有门道,儿也谢谢您这更深露重出来见儿。”
张三郎蹙了眉头,突然想起含钏那一手炉火纯青的官家菜..原是如此!
是宫里出来的呀!
张三郎再听含钏说后话,沉吟半晌,开了口,“你先进来门房坐一坐。”埋头想了想,急匆匆地拿起伞往外走,“我有个同窗,如今是羽林卫!他或许能知道!”
羽林卫是负责守卫宫闱的侍卫!
就像穿过狭窄悠长的洞穴,突然看到了光明!
含钏赶紧狠狠点头,坐在门房递过来的杌凳上,再次陷入焦灼的等待。
张三郎回来得快,一看便是没打伞跑回来的,脸上头发上全是雨水和汗,脸色不太好,抹了把头发,“...他今儿个刚下值,便被我从床上捞起来了,说是晚膳后便封了长乐宫,不许人进出,连带着宫闱的内门和二门进出都非常严苛...”张三郎声音一低,“说是那位怀有皇嗣的淑妃娘娘突然发作,情形...不太好...”
含钏脸色一变。
预想的事变成现实。
甚至比预想更糟!
含钏脚下一软,险些滑下杌凳,再开口便带有明显的哭腔,“如今的情况呢?有转机了吗?”
张三郎面沉如水,摇摇头,“他下了值,后面的事儿就不知道了。”
也无从知晓!
事涉内闱后妃,岂能这么容易打听!
宫中的事本就是秘辛,打听都是一场大罪啊!
张三郎靠在门廊见含钏颓唐地靠在柱子上,突然福至心灵,猛地挺直了脊背,“走!咱们去秦王府!若是秦王睡了,我造也把他造起来!”
徐慨!
含钏猛地一下眼神亮了起来。
徐慨...
含钏又突然颓了下来。
含钏茫然地抬起头,暴雨倾城,一簇紧接着一簇的直挺挺的雨线,如同不要钱似的撒下来。
含钏轻轻抿了抿唇,好似下了很大决心,“是,去秦王府吧。”
走路太慢了。
张三郎要了一辆马车,没一会儿就到了秦王府门口。
门房认识张三郎,也认识含钏,没多耽误,小肃便出来了,小肃见了浑身湿漉漉的含钏,一句推辞的话都没有,侧身让出一条道将二人带到了正厅房。
一看这厅房的蜡烛便是刚点燃的,光还很势微,摇摇晃晃的还未立住。
徐慨穿戴还算整齐,面色沉凝地坐在厅堂上首,听到含钏与张三郎进来的声响,抬了抬下颌,一眼便看到了一身湿透的小姑娘,脸色惨白、眼睛里倔强地包着一汪眼泪,徐慨侧眸看向小肃,小肃没一会儿便拿了一张干净软和的毛巾给含钏披上。
含钏揪着毛巾角低着头。
张三郎三句两句便将事情说清楚了,抹了把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是贺掌柜的师傅,您是知道贺掌柜人品的,这样的徒儿,师傅也差不了。您在宫里头比咱说话好使,您看看有没有办法打听一下究竟是什么事儿——就算真要处置,咱也得闹清楚所谓何事呀!”
张三郎情绪有些激动。
徐慨看了看张三郎,再看看含钏,伸手招来小肃,交待几句后,便沉了声音,“既是被扣下了,那自然是要审的。宫里头审问,不会让人死,若是死了,线索就断了,反倒得不偿失。一晚上的工夫定不了罪,人肯定还活着,你可稍稍放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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