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韫不紧不慢地捧着杯盏,抿了口茶水,才接话说道:“是钱妹妹家中给她送了些吃食,只是王妃姐姐这里好物甚多,她哪好意思和姐姐说。”
这话说得好听,也捧了庄宜穗一句。
只不过,她的语气若不是这般漫不经心,许是效果会更好上一些。
她话音落下,钱氏忙忙添上一句:
“若王妃姐姐不嫌弃,妾身待会就让人给姐姐送些过来。”
庄宜穗嘴角的笑不着痕迹地稍顿,她自不会说嫌弃,只温和笑着点了点头。
快进年底,府中的事务甚忙,各府送来的礼,该如何还回去,是重是轻,皆有深意。
周韫捏着府中库房的钥匙,此时也不得片刻空闲。
请安很快皆散,钱氏真的派人给正院送了酸枣,不仅如此,还装了满满一食盒,似怕王妃觉得她不够诚意一般。
待庄宜穗忙完府中的事务,天色渐渐稍暗,她拧着细眉,动了动肩膀,氿雅忙走上前,替她轻轻揉捏着,低声有些心疼:“主子累坏了吧。”
庄宜穗享着她的伺候,低低地敛眸,平静道:
“本妃是王妃,这些皆是本妃该做的。”
除了她,也没有旁人能做。
是以,她虽觉得累,却对此没有一丝抱怨。
婢女端着糕点和茶水奉上来,其中就有钱氏今日献上来的酸枣,装摆在玉盘中泛着蜜青色,酸酸甜甜的味积在鼻息,甚讨人喜。
只是,庄宜穗觑了一眼后,眸子中却不着痕迹地闪过了一丝嫌弃。
她不爱甜,也不嗜酸,往日的菜色皆是平淡,叫人分不清她的口味。
酸枣被腌制过,几颗几颗腻在一起,泛着黏糊劲,庄宜穗轻拧了拧眉。
氿雅见此,就要将酸枣撤下,一边还说:
“没眼色的东西,什么东西都敢叫娘娘入口!”
婢女无措地低了低头,忙认了错。
庄宜穗嫌烦,打断了对话,遂不知怎得,忽地想起今日周韫和钱氏的对话,她顿了顿,说:“先放下罢。”
氿雅一愣:“主子真的要尝尝?”
庄宜穗没说话,氿雅却懂了她意思,将银着递过去,庄宜穗接过,夹了一颗抿下。
只刹那间,庄宜穗就狠狠拧起眉。
氿雅忙拿起杯盏,接过她吐出的酸枣。
庄宜穗脸色有些难堪,她抿了几口茶水,才将那抹酸意淡去,她拧起眉,没忍住啐了一句:“周氏当真何物都能下口!”
她还当钱氏给周韫送甚好物?
结果就是这几颗酸不拉几的破枣子?
氿雅觑了眼四周,抚了抚庄宜穗的后背,低声道:“主子气甚?”
她顿了顿,话音稍低,透着些许嘲弄:
“什么样的人配尝什么样的物,侧妃也只能受旁人这样的礼了。”
一侧不小心听见这话的婢女皆低了低头,连鸠盼都没忍住扯了扯嘴角。
钱氏敢往锦和苑中送,必是叫家中精心备下的,怎得就成寒酸物了?
周侧妃那里能缺什么?不过缺些用心备的物件罢了。
若她说,钱氏这礼才算是送对了。
送旁的名贵物件,可送得进锦和苑?
许是氿雅也知晓这话说不得,声音小了不知几个度。
庄宜穗顿了顿,明知不该,但听得这话,不得不说,她心情瞬间好了不知多少,漫不经心地瞥了眼那盘酸枣,挥了挥手,不耐道:“端下去罢。”
另一侧的钱氏,不知自己送进正院的酸枣被贬低得一文不值。
她还在纠结。
她身边的婢女含香见此,有些不解:“主子,您在想些什么?”
钱氏瞥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我要给侧妃送礼,莫不是只送了些酸枣?”
她也觉有些过于寒酸。
钱氏家中行商,尤其是,她家中行的还是盐商,最不差的就是银钱,钱氏缺的不过是一层名贵的身份。
是以,钱氏进王府后,府中不知在背后出了多少礼,就盼着她能生下一子半女。
含香顿了顿,迟疑道:
“可……主子今日给正院送的就是……”一食盒的酸枣。
钱氏轻咳了一声,脸色讪讪,些许不自在。
这当然不一样。
她给王妃送,是面子上必须过得去。
而给侧妃送,可是她前些日子去裘芳园,送了不少银钱,刘氏才给她出的点子。
刘氏只说了一句:
“你想好,且看看这府中的情景,你争不过,总得背靠树,方可乘凉。”
钱氏知晓她不聪明,一张在家中被吹捧的脸蛋,在这王府中也不过平常。
她争不过,就如刘氏所说,她总得好好的。
她有钱,可怕的是花不出去。
这满府,她看了数月余,只知晓侧妃得宠,她本还有些犹豫,可她知晓刘氏比她聪明,刘氏既都投了侧妃,必有思量。
她想不透,就跟着照做即可。
翌日,请安散罢,周韫刚用得午膳,就听外间通传,钱氏过来了。
周韫眉梢轻挑,失笑摇头:
“竟真的来了。”
时春问:“让她进来吗?”
周韫浑不在意地点了点头,总归是昨日她自己应下来的,也没甚好反悔的。
不过须臾,钱氏带着婢女走进来,手中拎着一个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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