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屋外完全是两个世界。
屋内的两个人一语不发,似乎各有各的心思。
徐俏关掉煤气灶,将锅里的菜盛起,递给何家翎。
何家翎接过盘子,从她身上剥离开来,往外走去。
菜一道道上了桌,两人相对而坐,徐俏借着头顶上的亮光,无声打量着何家翎——面容憔悴,眼里布着红血丝,看起来真是累惨了。
何家翎迎着她的视线,静默了几秒,随即露出了个浅淡的笑,“徐俏,新年快乐。”
徐俏不敢看他,她移开眼,轻声地应了句,“新年快乐。”
何家翎揉了揉脖子,随口道:“我一路走上来,发现每家门前都有贴春联,怎么我们家没有?”
徐俏被“我们家”这三个字刺了一下,她呐呐道:“我忘了。”
“没事,等会儿吃完饭我下去买。”何家翎问,“是不是还得买蜡烛和香?年货要什么?糖,瓜子,花生……”
徐俏不答反道:“先吃饭吧。”
何家翎点点头,同时嘴里咕哝了句,“饿死我了。”
每道菜都做得很一般,说不上难吃,但也算不上是好吃。不过何家翎很给面子,除了鸡汤实在喝不下,其他菜几乎被他扫入了腹中。
徐俏没有胃口,静静地看着他鼓起两腮,一动一动的。
“你家现在怎么样了?”
有些事,何家翎避而不讲,可徐俏偏偏就要掰开了揉碎了来谈。
何家翎顿了顿,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说:“何自堂被抓以后,温榕就和她的小情人跑到国外去了。”
他埋着头,徐俏根本看不清他的神情。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我处理完这些事,我开餐馆,你找你想做的事。或者你想离开香达?”
徐俏冷淡道:“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何家翎蓦地抬起眼来看她。
徐俏咬紧牙关,“我明天就会离开香达,你自己多保重吧。”
何家翎满脸困顿和惶惑,他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但又不敢信,也不愿意信,“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徐俏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像一把利刃,往何家翎的心上狠扎,“我跟你,不可能在一起的。”
何家翎深吸了口气,吸到后来,止不住开始颤抖,“为什么?”
徐俏撇开眼,“你知道我是谁吗?”
何家翎定定地看着她,“我知道。”
“你不知道。”徐俏声音飘忽,“不过无所谓了,你知道又如何,你根本不记得我……是你爸害得我家破产,逼死我爸的,我妈想不开,跟着我爸走了……我外婆心脏病发抢救不及时,也是你爸害的……”
徐俏突然哽住了,她将指甲深深刺进掌心里,语气变得又冷又硬,“不管是在游光,还是在宴堂,都是我算计好的,我知道你在那儿,所以才去的……我故意接近你,为的就是报复何自堂,谁知道你那么好骗,稍微对你好一点,你就上钩了……我那么恨何自堂,怎么可能会爱你——”
何家翎一直默默受着她的冷刀子,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他推开桌子,欺身而上,将她压倒在地,而后紧紧纠缠住了她的唇。
在这满含怒意的吻里,徐俏察觉到别样的温情,这让她心碎得想落泪。
她左右晃动着脑袋躲闪。
然而何家翎牢牢捧住了她的脑袋,让她动弹不得。
“唔——”她伸手推搡他,“唔,放——”
何家翎不为所动,继续加深了这个吻。
突如其来的,一股铁锈味弥漫在了两人的唇舌间。何家翎闷哼了声,从徐俏身上爬了起来。
徐俏茫然失措地盯着他。
何家翎捂着嘴,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溢出,一滴一滴落在了徐俏的腿上。
徐俏怔了一瞬,连忙起身,慌乱道:“手拿开,给我看看。”
何家翎像是没听到她说话,径自走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
徐俏跟在他身后,死盯着洗脸池里一片被水冲淡的红色,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刚才竟然咬了他,而且是下了狠劲的。
真是越来越疯了!
她垂下眼帘,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砸在了脚背上。
何家翎一声不吭地冲洗着破裂的嘴唇,好在伤口不深,血很快便止住了。
他仰起头,双手撑着洗手台,一瞬不瞬地望向镜子里的徐俏。
“刚才那些话,我没听见,你以后不要再说了。”他上下唇轻启。
徐俏冷着脸,固执得像顽石,“没有以后了。”
低低的一句话回荡在卫生间里,格外清晰。
“何自堂是何自堂,我是我!”何家翎绷紧手指,颤巍巍道:“我不信你对我只有恨,你明明……”
徐俏垂下眼帘,“我对你没恨,但也没爱。你要不是何自堂的儿子,我根本不会来找你。其实你也不爱我,你只是太孤单了,换个人陪你,你也会习惯的。”
何家翎六神无主似的转过身,他抬手攥住徐俏的手腕,急迫道:“不是这样的,我爱你。”
徐俏呼吸一滞,她紧咬着下唇,突然说不出话来。
何家翎顺势将她揽进怀里,他耳语般的轻声说道:“我们不要再管那些事了好不好?不是都已经过去了吗?以后就只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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