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长乐眉头一跳:“既如此,为何说……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消散?”
“左护法,你或许不知道这轻飘飘的‘移魂术’三字到底意味着什么。这等逆天改命之术,先不说所需的辅助蛊虫有多珍贵多难得,也不提施展此术的大巫会受到反噬注定命不久矣,只说做好完全准备的移魂术,成功率依旧不足三成。”
唐秀秀话虽未明说,但傅长乐已听懂了其中的意思。
为什么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又冒着天大的风险施展移魂术,那自然是因为这个逆天的秘术,是那个孩子唯一的活路了。
许是天生不足,又或是后天遭了难,药石罔效的身体生机已败,那个孩子的魂魄被南疆的秘术转移到健康有力的躯壳中。而另一个被迫交换的孩子的魂魄,注定随着那具破败的身体一同消散在世间。
想到这里,一个奇异的念头突然涌上胸膛内那颗费力跳动的心脏。
而另一边的唐秀秀只要一想到自己只差临门一脚就能看到一个活生生的阿宝,看向傅长乐的目光里根本遮掩不住满腔嫉恨:“说起来左护法的命真是好,三成的成功率,竟真让你在这具健康的身体里平平安安长大成人。”
傅长乐没有纠正“健康的身体”这个说法。
她想知道的信息都问的差不多了,现在就只剩下最关键的一问:“南疆从不外传的秘术,连巫情都只囫囵知道个大概,唐姑娘又为何会精通此道?或者说,除了逍遥子以外,唐姑娘的另一位师父,到底是谁?”
“我没法告诉你。为保证我不会泄密,我自愿让他种下了一道巫术。”唐秀秀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在我说出口的那一瞬间,‘砰’——”
另有制约手段这一点傅长乐倒也不意外,她不怎么抱希望地追问了一句:“写下来也不行?”
唐秀秀摇头。
傅长乐没有再继续逼问,离开前还特意交代了一句,让神鉴署早些替唐义包扎伤口。
“俞、俞姑娘。”神鉴署的侍卫拱手行了一礼,“巫情的情况不太好,短时间内恐怕没法问话。”
真要说起来唐秀秀用软筋散控制巫情的动作还是晚了一步。
巫情的身子骨早已被巫术掏空了大半,再加上不管不顾吞下那枚以燃烧生命为代价的红珠,解开巫术后早已是强弩之末,神鉴署的三名大夫不眠不休一整夜,才堪堪吊住她的一线生机。
这会儿人虽还活着,可却也不比死了好多少。
傅长乐自然也没坚持要见一个深度昏迷之人,她回了屋子,十三替她备好纸墨,静静地守着她一点一点整理烦乱的思路。
根据两张像了八成的脸,以及她在昏睡之时所见的一切,俞子青多半是南疆上一代圣女巫心的女儿。
而封悠之曾说,俞子青这具身体有先天不足之症,心脉孱弱,心血不支,若非他们误打误撞找到了早已绝迹的水珍珠,原该无药可医。
这便和唐秀秀口中说的情况对上了。
若她没有猜错,在俞子青身上施展移魂术的,正是她的母亲巫心。
南疆圣女无嗣,俞子青这个女儿不知是巫心费了多少心力又付出何种代价得到的,她自然不甘心眼睁睁看着她折在药石无医的不足之症上。
可若真正的俞子青早在出生不久后就被送到另一具崭新的健康的身体中,她又为何会在多年后出现在俞子青的身体里?
她会是那个倒霉被巫心选中的、同俞子青互换身体的孩子吗?
可如果真是这样,她又为何在靖阳的身体里待了二十余载?
还有一个疑惑自青山书院案子发生后就一直搁在傅长乐的心头,那就是影九接到的那个古怪的命令。
傅晗昭在国破后,在自焚前,特意留下一个影卫,唯一的要求是让他在靖阳死后,第一时间杀了俞山南。
若非了解影九的性子,当时的傅长乐几乎以为这根本就是影九编造出来的幼稚而没有逻辑的谎话。
现在包裹在她们身上的迷雾渐渐散去。
她,靖阳,还有俞子青,她们三人似乎确实在冥冥中相互牵扯。
可傅长乐始终不明白,明明是两个人的移魂术,到底又为什么会牵扯到三个孩子?
十三眼看着她在纸上写下一长排疑点,罗列出一个又一个可能的猜测,又一个一个否定划去,突然出声道:“殿下。”
“嗯?”傅长乐眼神未从纸上挪开,只轻轻勾了个上挑的鼻音。
“殿下就只是殿下。”
十三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总算拉回了傅长乐的一点注意,她放下笔,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轻笑道:“十三,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长乐。”
这两字绕在十三的舌尖,他想起马车上那封更像是遗书的信件,嘴巴开开合合,却怎么也无法说出这两个最简单的字眼。
“傅长乐这个名字啊,是我和靖阳打赌后赢来的。”
傅长乐轻描淡写将这个赌注背后的腥风血雨和钝刀割肉的痛楚隐去,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真切的飘忽:“我从前和你说,我不知来处,不晓归途,空荡荡孑然一身,唯有这个无人知晓的名字是我。”
“可现在我想想,我不仅仅应该有一个名字,我也应该有一具身体。”
“不用时刻担忧该如何去支付借宿的报酬,也不用提心吊胆琢磨着正主何时会回来拿走我拼命挣下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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