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窦晟道着歉，却笑得更欢了。他艰难地翻了个身，把笑声也一起闷在睡袋里。
    *
    第二天起床，谢澜浑身像被人打散了似的痛。大巴车要把他们从露营地接到三峡水电站景区，车程一个多小时，众人在车上分吃了早餐，闹哄哄地聊着。
    车子明跪在自己的座位上，回头数落谢澜道：你一看就是个少爷，昨晚睡袋都没拉，很容易感冒的，知道不？
    谢澜幽幽地看着他：不知道。
    车子明心满意足地挺胸，伸手过来拍拍他的肩，还好有我给你拉上了，不用谢。噢，豆子的我也拉上了，你俩都一个德性。
    窦晟在旁边垂头揉着鼻梁，头发遮着表情，看似在醒困，实际上忍笑忍到手抖。
    刘一璇突然喊道：诶，那个宅舞视频昨天下午就过审了，都忘了看，恋DANCE这种过气网红竟然能上首页！
    于扉立刻起身朝她走过去，给我看看。
    大家纷纷凑上前，谢澜浑身都疼，实在懒得动弹，窦晟也漫不经心地笑着坐在原位。
    一起看看么？窦晟很没诚意地低声问道。
    谢澜顿了顿，自己看自己的。
    互道喜欢后，两人之间仿佛生出一种微妙的欲说还休，距离好像比之前还远了点。
    谢澜下意识瞟了眼人堆，还好，那群人都凑在一起看手机，没人回头往这边望。
    其实回头也无所谓，他和窦晟好端端地坐在座位上，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只有心里有鬼的人自己吓自己罢了。
    谢澜吁了口气，戴上耳机刷新首页，几次之后果然在左上角看到了那个视频。
    《在生日这天和同学一起恋DANCE|四男二女|校园宅舞》
    温暖欢乐的旋律随开屏响起，开屏是每个人单人舞的镜头混剪，刘一璇开头，谢澜和窦晟刚好在结尾两个，音乐卡到手在脸侧游动的动作，他们一左一右，丝滑地衔接。
    前奏过，人声唱起，画面接到六人在空中连廊的齐舞，谢澜在队形前排最左，窦晟在他身后笑着注视。不同成员组合的画面不断穿插，弹幕非常友好，几乎夸奖到了每一个人。
    梦幻联动
    豆子和谢澜？
    竟然和可颂酱是一个班的！
    恋DANCE，爷青回
    澜崽满脸写着不要，笑死
    豆子真的太会扭
    澜崽的腰吸溜吸溜
    腿真的好长啊我死了
    闻澜而动。两个小姐姐也好可爱！
    拍摄那天刘一璇说了一个词，千人千面，视频里确实体现出来了。
    没有经过刻意的表情管理，每个人都保留了自己的特点。刘一璇笑容甜美，每个动作都做到标准。董水晶温柔中透着些拘谨，戴佑的肢体动作不太
    熟练，但温文尔雅的气质遮住了尴尬。于扉日常垮脸，神色却很认真，学过散打的人跳几个宅舞动作不在话下，有种刚柔并济的美感。窦晟则全程浪得飞起，笑容营业，和前面面无表情的工具人谢澜反差鲜明。
    他们在校园的玻璃连廊里齐舞，又从户外楼梯上缓缓走下，在长长的梧桐林荫道上留下脚印。
    双人舞的部分，谢澜和窦晟那几秒被弹幕刷爆。
    笑死，澜崽一脸要杀人
    澜崽如果你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豆子每次热情洋溢回头都被眼神杀
    豆子：逐渐怀疑人生
    豆子：笑容逐渐消失
    澜崽：妈的烦死
    澜崽：我在哪，我在干什么，这个嬉皮笑脸的人是谁！
    谢澜看着弹幕笑他冷漠，有丝说不出的心虚。
    因为某些大帅哥很难开口承认的原因，那天双人合跳时他确实摆了张被欠钱的脸，窦晟长手长脚在空中舞成面条，似乎一直跃跃欲试想戳他一下，又被他的冷脸劝退。
    谢澜瞟了眼窦晟，窦晟的屏幕刚好也放到这段，按下暂停，靠过来低声道：CP感过强。
    谢澜一惊：什么？
    CP感的意思就是看起来像一对情侣。窦晟小声在他耳边说，看初片时还没这么觉得，成片有点明显。就这，我要是粉丝，我能脑补一万字小剧场。
    谢澜心里又开始燥，他有些不安地往旁边挪了挪，靠着冰凉的车窗，那是因为你心里有鬼。
    不信你等着。窦晟哼笑，现在视频发出来快一整天了吧，就我那群粉丝强大的搞事能力
    谢澜没理他，等他缩回自己的座位，才又忍不住重新拿起手机。
    他把手机往自己的方向侧了侧，在缓存页面找到之前千层套路的手书视频，点进去刷新一下，竟然真的刷出了P2。
    《恋爱循环|dmem之不要盯》
    简介：0502凌晨鸡血更新，补最新班级宅舞里二人互动，BGM《恋爱循环》
    果然啊。
    这个账号，谢澜偷偷关注很久了，行走在他和窦晟的同人产出第一线，非常敬业。
    他瞟了眼窦晟，面无表情靠回车窗上，点击播放。
    视频简单粗暴地将他和窦晟在宅舞视频里的十六秒二人舞循环播放，通过剪辑让动作和新的音乐卡点合拍，原声音轨，字幕上打的是重新填翻版歌词。
    「se~no！
    不要再盯着我看
    都说过不要再盯
    最起码不要同时喊着澜澜、澜澜 」
    「面无表情躲开至少有一万遍
    每次偷看我都被我发现
    偷看眼睛吗？偷看脸颊吗？
    可是，奇怪，好像有哪里不对吧」
    「话说虽然明明都是男孩子
    只要盯上一万年
    就能成为你的男友吗
    那就让我努力争取吧！
    看啊看 看啊看
    看见他冷漠白眼
    一个白眼就也能赐予我更多力量
    看啊看 看啊看
    如果偶尔他能回个笑脸
    我就立刻会开心的上天~」
    你在看什么呢？窦晟忽然凑过来。
    谢澜一个没拿住手机，把手机抛了起来，又手忙脚乱接住，冷漠脸锁屏。
    耳机里还在反复吟唱，他在甜美的BGM中冷脸道：不要影响我学习。
    窦晟一愣，出来玩还学习？网课么？
    谢澜嗯了声，侧过身用手机背对着他，重新点亮屏幕。
    他对着满
    屏要溢出来的爱心淡定道：苏东坡诗词赏析。
    窦晟脸皱了一会，给我也赏析赏析？
    谢澜又立刻把手机往回缩了缩，没好气道：走开啊，我语文要不及格了。
    窦晟沉默片刻，及格过么？
    谢澜没回答，用认真学习的严肃表情盯着屏幕上跳舞的两人，等窦晟一脸莫名其妙转过去了，他才勾了勾唇角。
    这个视频真好看，简直比刘一璇的正片还好看。
    可惜每个账号只能贡献一次一键三连。
    按照企划，谢澜要在水电站也进行一段演奏拍摄。进入景区时才刚早晨，趁着人少，窦晟把无人机拿出来飞。
    无人机跟在谢澜后头，仿佛是来自窦晟的男友视角。这个认知让谢澜站在阳光底下有点不自在，他身上还错穿着窦晟昨天的T恤，下意识把小提琴抱得很紧。
    在明亮的三峡清晨，航拍视角拉开空旷壮观的远景，又回到大坝一端，给阳光下拉琴的白衣少年一个闪闪发光的特写。
    从宜昌回来，谢澜明显感觉到自己在B站越来越火了。宅舞视频仿佛成了某种预热，赶上节假日挂在首页，三个主创都猛涨一波粉。
    紧随其后，赶在假期结束的倒数第二天，他和窦晟把这趟出行的视频剪了出来，抢着#令人心动的音乐#活动截止前完成投稿。
    《OP重编在赤焰之巅|长江三峡演奏|谢澜Focus》
    窦晟的剪辑能力和镜头语言愈发炉火纯青，有了航拍加持，简单的户外演奏被激情创作成一支人文地理艺术大片。
    镜头在峡谷里自由翱翔，鹰击长空，溪流淙淙，山林在风中沙沙地响。音乐渐进，长江峡谷风光与少年独立山间拉奏的身影随着乐曲节奏交织其中。
    三峡水坝与白马峡谷的段落丝滑拼接，合并了一段纪录片里的泄洪景象，惊涛拍岸，巨大的水浪在万籁俱寂中冲刷，轰隆隆的水声中，小提琴的一抹呜咽平滑地带出，画面一角的少年安静演奏，琴声的音轨覆盖在所有声音上层，在峡谷和山林中碰撞出回音，又被风带到更远。
    尾声由一行人离谷的背影淡出，前面的人说说笑笑，在镜头里逐渐成为远处的小黑点。谢澜则独在近景，背着他的小提琴，走到峡谷出口回眸，风吹着少年的黑发在空中轻舞，那对黑眸里盛着一点光，还有淡淡的笑意，随着音乐最后一个音符戛然而止。
    这首《在赤焰之巅》是谢澜用心打磨过的，旋律变奏、乐章结构，处处都是巧思。之前被质疑过技巧，他索性在节奏穿插和弓法使用上增加了亿点点难度，这首曲子不负所望，视频出来没多久就爆了，翻奏挑战血洗音乐区，风头比当年在油管上的《HBlood》还要强劲，视频在各种平台上被疯转了一阵，还有某青团委的助力，播放量上涨的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两人的粉丝量级，用窦晟的话说，这个叫出圈。
    出圈给谢澜带来的最明显的感觉是，涨粉速度几乎很难再去衡量了，一天之内，粉丝数大几十万地往上蹿，各种商务挤爆私信，四班的猫头鹰们比他和窦晟还高兴，在班群里轰轰烈烈讨论了几千条。
    开学前一天，学生们照例返校上晚自习。谢澜刚刚在座位上收拾好东西，刘一璇就跑过来笑道：恭喜镇站之宝！
    谢澜错愕抬眸，什么？
    刘一璇拿着手机晃晃，你们被收录入站必刷了，看私信，据说会有运营通知。
    视频下午才破千万播放，这会运营通知已经安静地躺在私信里，谢澜循着首页热门点进【入站必刷】栏目，那是个金色页面，他和窦晟的视频被放在新晋宝藏一栏，差不多中间的位置。
    视频封面是他立
    在山尖拉弓垂眸的特写，平台在封面上方为他打上了一行金色的成就注释自然风光与人文音乐相融洽的代表作，恰少年热血，引发全站翻奏热潮。
    窦晟从外头进来，手上拎着两杯奶茶，把一杯放在谢澜桌上。
    厉害了二猫。他啧了声，多少百大都拿不到入站必刷的荣耀，保持这个势头，今年音乐区年度百大，你必占一个名额。
    谢澜闻言挑了下眉，郁闷么？
    窦晟笑笑，我当然不郁闷，这视频可是我剪出来的。
    他说着倾身凑近谢澜耳边，说话的气息喷在谢澜耳垂上，低低道：但是男朋友要奖励我。
    班级里人来人往，各科课代表都在催作业，车子明和王苟日常在旁边说着双口相声。
    晚风明明很清凉，谢澜就坐在窗边，却觉得耳根开始向下蔓延开热度。
    其实回来这几天，他都没和窦晟有太多近距离接触，就连说话都比以前少了。
    两人之间仿佛一直绷着一丝微妙的弦，每每靠近就有莫大的紧张感。
    窦晟又坐直回去，手搭在桌面上，一圈一圈地转着笔，笑着看谢澜。
    许久，谢澜才淡淡道：你想要什么奖励？
    你百万粉了，谢澜小朋友。窦晟把笔伸过来，用一端轻轻戳着谢澜的手腕，知道B站UP百万粉的惯例是什么吗？
    嗯？
    谢澜被笔分走的心又回来了，他看着窦晟，忽然有种熟悉的不好的预感。
    果然，窦晟瞟了眼后门，戳了两下手机推过来，朝他眨了下眼。
    淘宝订单页面。
    还是那家订做JK的店，窦晟订了一身男高中生DK制服，深黑灰色的制服裤，配浅灰色衬衫，还有一条和之前JK制服同色系的奶白色领带。
    谢澜瞳孔地震：什么意思？
    我快两百万粉了啊。窦晟懒洋洋地趴在他肩上，低声道：涨粉太快真是心烦啊，才刚女装没多久又被催命，好在这次有人陪。
    谢澜一阵窒息，你说的那个人最好不是我。
    是你啊，除了你还有谁。窦晟压在他肩膀上嘟囔，给你穿DK装还不行么，JK我来。剧情我都想好了，豆子校花和谢澜校草的私下时间。我们的目标是，炸了B站。
    谢澜：
    可以打人么。
    《豆子校花被谢澜校草暴打的悲惨时间》
    毁灭吧，一起。
    第60章 手把手
    假期结束，夏天扑面而来。连续几天升温，梧桐树打了花骨朵，淡淡的紫色装点着整个校园。
    筹备许久的篮球赛终于拉开大幕，学校要求一周内比完，每天晚饭时间小操场和体育馆都围满人，体育老师奔走在各个场地间，忙得不可开交。
    写着赛程赛况的板子立在梧桐树下，纸页被风轻轻拂动，每节课间树下都围满人，晚上下雨，还有学生从宿舍里翻出来把牌子收到食堂屋檐下。
    谢澜走在学校里任何一条路上，听到周围的聊天几乎都是篮球赛或某个表现亮眼的球员。他负责拍摄四班的篮球赛纪实，这些天每天都挎着沉重的单反，三脚架支在教室过道上，胡秀杰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给球赛拍摄是挺轻松愉快的工作，但他却有点烦。
    围着操场喊窦晟的怎么那么多。不仅折磨耳朵，还让他屡屡从镜头后分心。
    镜头里，窦晟穿着一身纯白的球服，在操场上懒洋洋地跑跳。上一场打十二班时他不小心摔了一下，脑门差点磕在篮球架底座上，这一场就戴了黑色的护额，护额箍着，让那些蓬松的发丝在阳光下更生机勃勃，一阵风过，那些头发向后扬去，窦晟起跳上篮，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入篮网，搅起一阵橙色的旋涡。
    窦晟！！窦晟！！
    MVP！！
    我爱你！！！
    十二班陈季娴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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