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蓉说:“说不准,他们俩平时应酬多,大概要吃过晚饭再回。”
时濛点点头:“谢谢伯母。”
蒋蓉被他的左谢右谢弄得尴尬又心慌,从果盘里叉了片火龙果到他碗里:“来,多吃点,你不是喜欢吃火龙果……”
即便急急收了声,深玫红色的果肉却已经落在了时濛面前的盘中。
想起从许多人口中听说过的乖张事迹,加之自己是促成合同解约的主导者,蒋蓉以为时濛会生气,至少会表现出被冒犯的愤怒。
结果他只是盯着盘子里的火龙果看了一会儿,然后用筷子夹进嘴里,平静地又说了声“谢谢”。
吃完饭收拾碗筷,时濛主动帮忙洗碗,蒋蓉擦完桌子就没事可做,站在水池边插不上手,没话找话道:“以前也没见过你在家干活,没想到这么熟练。”
时濛想了想,说:“我还会做饭。”
他把洗干净的碗放在一旁,从水槽里拿起另一只,接着道:“我可以把傅宣燎照顾得很好。”
蒋蓉起初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这些,后来想起从国外回来那天看见傅宣燎房间收拾得干净整齐,才意识到时濛兴许有在她面前好好表现的意思。
再回头想傅宣燎说的“躲还来不及”,便很难不对面前这个连讨好都笨拙不已的孩子心生恻隐。
“宣燎他呀,看着人高马大,其实是个愣头青,一张嘴尤其不会说话,如果平时有冒犯你,还望你多多担待。”
蒋蓉这话说得委婉,时濛也不是傻的,一纸未解除的在那儿,他自是能听出其中的劝慰之意。
时濛也从来没把此类温言当做理所当然,他甚至清楚地明白傅宣燎心有怨气,且没义务迁就自己。
因此他把所有得来不易的好都放在心里。
“没有,他对我很好。”为了佐证,时濛说,“他昨晚收留了我,还煮面给我吃。”
似是没想到时濛会这样回答,蒋蓉先是一愣,而后转过身拿了条干毛巾,站在一旁擦去碗上残留的水迹。
她边擦边说:“这套房子装修的时候,没考虑到做家务是否方便,尤其是厨房,做饭阿姨向我反应过很多问题,包括灶台偏右靠墙,炒菜的时候容易撞胳膊,顶灯位置偏,切菜的时候正好挡光。”
“我先前总觉得这些不算问题,习惯了、克服了,凑合凑合就好了。”蒋蓉接着道,“结果现在住了好几年,阿姨还时不时抱怨厨房设施用不顺手,我再仔细一琢磨,才觉得之前的勉强挺不讲道理,无非是太固执,不愿承认设计有误。”
娓娓道来的语气,却让时濛置于水流下的手顿住。
“我现在想明白了,预备过完年就请设计师上门把厨房重新规划装修。”放下擦好的碗,蒋蓉指灶台侧下方的橱柜,“我打算在这里安一台洗碗机,这样平时自己在家做几道小菜,也不用担心碗没人愿意洗了。”
见时濛怔在那里,显然已经听出弦外之音,蒋蓉不忍之余,又不得不硬下心肠,把话说完。
“你看,明知是错还固执到底,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一场空,而且……”她告诉时濛,“你也看到了,这世上没有什么人事物,是不可被取代的。”
坐在回去的车上,时濛接到江雪的电话。
“过年好啊。”回到老家的江雪心情不错,语调轻快地问,“吃饺子了吗?”
时濛说:“还没有。”
江雪十分乐于给人现场表演吃播:“那敢情好,瞧瞧我妈包的这皮薄馅多的饺子,一口下去,哇——汤汁流了满嘴,那叫一个香。”
背景音里传来中年女人的笑声,应是江雪的妈妈。
通过电话向对面的一家人拜了年,江雪先是笑时濛说句新年好像机器人在念演讲稿,又不顾形象地往嘴里塞了个饺子,继续引诱:“超好吃,濛濛你想吃吗?”
时濛很给面子地“嗯”了一声。
江雪满意地哼道:“让你跟我回家过年,你偏不肯。”
“昨天我和傅宣燎在一起。”时濛说。
电话那头默了默:“你去找他了?”
“嗯。”
“你不是说他……不愿意见你吗?”
“所以我去找他了。”
“我看你呀,不如弄副手铐,把那姓傅的栓在家里,省得到处找。”
一句玩笑话,时濛却认真思考了其可能性,问:“哪里有手铐卖?”
电话那头半晌没出声。
待嘈杂渐远,似是转移到了安静的地方,江雪才再度开口:“你又长大一岁了,按理说姐姐不该管你的私事,可是我真的很担心你现在的状态。”
又一个来劝他放手的。
时濛不想听,可挂电话不礼貌,他便抿起唇,低头抠手指。
江雪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主旨和蒋蓉说的差不多,不过是站在时濛的角度,为他着想,怕他受伤。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才叫爱情,就算你认定了他,可他无法回应你同等的爱,你得学会把爱分给自己啊。”
听了这话,时濛有了点反应:“给……自己?”
“是啊,对自己好一点,别人不为你停留根本不是你的错,我的前车之鉴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你之前不是也这么劝我的吗?”
对,我是这么劝过。时濛想,可是“不是我的错”跟“把爱给自己”之间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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