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最后一道冲击力,两人双双往后退了几步。
散开的雪雾很密,他们两个有些看不清对方。
白见尘擦了擦嘴角,平静道:“不妨放我走一趟青城山。待我解决他之后,你自然能领执法堂取我人头。你既然从内门千里迢迢前往清虚宗,心里一定也是想杀了他的。”
秦无念神色微动,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白见尘手中长剑,道:“在青城山杀了他,这不可能。你凭什么以为自己能解决得了他的三个师兄?”
白见尘收起长剑,一步一步往前走,因为刚刚的战斗,他走得有些缓慢,脚步看起来不是非常顺畅。
但是他仍然踩着积雪,一步一步往前走。
走到秦无念身边的时候,他头也不回道:“你们为什么都看不出来,他其实是一个很骄傲的人?”
他顶着狂风往前走,声音虽然冷,却异常坚定,“他有时候市侩恶俗,有时候胆小怕死,但是这些改变不了他骨子里的骄傲。”
“这样一个骄傲的人,怎么可能让几个师兄挡在他的死敌面前?”
“这是我替他选好的结局,你若有兴趣,不妨再等等。”
漫天的飞雪里,他的背影很快被遮挡住,然后消失在狭长的分岔路口。
秦无念想了想,不由笑了起来,低声道:“意思是有意思,然而规矩也是规矩。我执法堂杀字令出口,断没有收回的先例。”
他慢慢向前走了几步,抽出侍从手里的长弓。
雪白的长箭搭上硬弓,弓弦被拉开的时候,飞雪堆积在箭尖上。
随着一声刺耳尖叫,狂风扭动倒灌,如一道雪白闪电横空出世,笔直地爆射出去。
夜风裂,飞雪碎。
白色的长箭尖叫着,毫无阻拦地贯穿进白见尘的左肩。
白见尘一动不动,过了片刻之后,方才抽出肩头的箭。
秦无念头也不回,丢下长弓大步离开,“一根箭换你三个月时间。三个月后,我执法堂全体弟子,扑杀白见尘!”
身后的侍从浑身发抖,急急忙忙捡起长弓,一溜烟跟着跑起来。
地上乱糟糟的脚印和血水,也很快被飞雪覆盖了。
这场雪比预期的更大。
屋外的雪落在地上,发出很清晰的声音。云清被吵得有些睡不着,就掀开被子推开了窗户。
床在窗户下边,他靠在墙壁上,冷风呼呼地吹过头和脖子,有些凉。
因为下雪的缘故,地面比往常更亮,他能很清晰地辨认下山的道路,也能看见半埋在雪地里的枯枝。
树枝上积着一层薄薄的雪,云清跪在床上,将头探出窗户。他努力仰起头往山上看,从这个角度,他能够清晰地看见叶三屋檐下挂着的红灯笼。
一星软红的光,在雪夜里很亮。
或许是因为习惯,云清没有将屋檐上的红灯笼摘下来,叶三也没有。但是他们都很久没有点亮过这两盏灯笼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晚上叶三回去以后将灯笼点亮了。如果云清没有忽然醒过来,没有忽然往山上看,是发现不了的。
云清撑着头,愣愣地看着那一小点红光,慢慢地就笑起来。
他想了想,披上衣服穿好鞋,慢悠悠往屋外走。大青山里的每个人都在睡觉,他一个人沿着被积雪覆盖的山道往镇子上走。
晚上的时候,湖边的撑船人不在。云清很耐心地在枯萎的芦苇丛里拉出备用的竹船,用黄色的老竹竿撑着,一个人慢悠悠往镇子上荡。
风很冷地吹过他的头发,云清忍不住擦了擦脸。
镇子上的人也在睡觉,因为对他的气味很熟悉,大黄狗和小狼狗没有发出叫声。火红的辣椒、腌制的腊肉腊肠咸鱼都在屋檐下垂挂着。
云清慢悠悠在镇子上走,踩过石板的脚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他很轻地路过了南货铺子,发现门把手上挂着一个布兜。
李见青很少会将布兜挂在门前,除非是特别紧急的东西。但是一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碰到过真正意义上的紧急事件。
云清思考了一会儿,勉为其难地绕了过去,在布兜里掏了掏,翻出一个纸卷。
纸卷上用很规整的字写着:白见尘入剑阁,盗取魔宗大掌教佩剑,斩杀守门人,就地入魔。沿途截杀清虚宗弟子二十一人,往青城山走。
雪光很亮,风很亮,云清将纸卷放回布兜,然后背着布兜,绕到窗户边敲了敲道:“这份东西我先拿走了。”
李见青睡得很浅,听见声音猛地坐起来,然后清晰地回应道:“行嘞,屋外我还放着几个萝卜,您要不要一起拿走?”
云清看了看破柜子里的萝卜,蹲下去挨个捡起来,然后放在了布兜里。
他背着一兜水萝卜,在空无一人的巷子里,慢慢走了回去。
离开的时候,他背对着那盏红灯;回来的时候,他正对着那盏红灯。
云清走回屋子里,决定耐心等一等。他改主意了。
算一算清虚宗到青城山的路程,白见尘赶过来的时候,要到明年了。那么,先过完今年再说。
第95章 你和我,都放心
叶三并没有想到,早晨一醒过来就有个晴天霹雳的消息等着他。他拿着云清递过来的纸卷,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白见尘提着一把剑,千里迢迢来青城山取自己项上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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