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臣男子不能进后宫,众女被困在此地出不去,时间一久自然不满,拐弯抹角地向贵妃打探出宫事宜。
“襁褓稚儿?”崔晚晚一脸“我竟不知”的惊讶神情,“陈夫人怎不早说?孩子多大了,有奶娘照顾吗?”
陈夫人见出宫有望,急忙道:“家中琐事不敢叨扰娘娘,犬子刚满一岁,虽然平素有奶娘带着,但晚上都是臣妇哄睡的,这几日不在家,也不知他闹了没有……”说着她落了几滴泪。
“这便是本宫的不是了。”崔晚晚歉疚,“竟让你们母子分离,实在不该。”
“这样吧,陈夫人写封家书,本宫差人送回去,顺道接孩子进宫与你团聚。”她丝毫不像开玩笑,美眸灼灼口气真挚,“宫里委实冷清了些,诸位夫人若是想念儿女,都可以召进宫陪伴左右。”
“本宫很喜欢小孩子的,一定会好好招待他们。”
崔晚晚欣赏着她们惊恐惧怕的表情,唇边笑意愈深。
《左氏春秋》记载:周郑交质,王子狐为质于郑,郑公子忽为质于周。
这群老匹夫如此算计拓跋泰,而他身为帝王讲究颜面,不能对臣下家眷出手,否则便是不顾廉耻。而她横竖已担了妖妃的名号,倒不如做些名副其实的事情。
崔晚晚偏要扣下这群人的妻女幼子为质,看他们还敢不敢帮着江肃暗箭伤人?
她要拓跋泰回来,毫发无损地回来。
第45章 失踪 拓跋泰的皇后,不能是……
崔晚晚雷厉风行, 第二天便借着母亲思念稚儿的理由,下旨让臣子把家中十岁以下的儿女也送进宫来。
这下可惹了众怒,好些大臣在宣政门外长跪不起, 磕得头都破了。
崔晚晚知悉后, 派佛兰前去申饬,质问这些人阻碍祈福大事是何居心?莫非不想大魏得胜, 是不是胡夏派来的细作?前线将士浴血奋战保家卫国,他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大老爷们居然连棉衣也不让做完,其心险恶!
句句打脸,字字诛心。
打一巴掌又给一颗甜枣, 崔晚晚派人把他们的家眷带出来会面,不过只有一刻钟,说两句话就又要回三清殿抄经制衣。见到妻儿无恙,这群男人再也说不出什么贵妃苛待下臣家眷的话来, 只得讪讪告退。
方法行之有效, 但到底得罪了不少人。
“娘子何苦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佛兰叹气,“外头说闲话的人本来就多, 如今更是……”
好一点的只说贵妃不懂体恤,而更多人皆在埋怨她仗势欺人, 德不配位。
崔晚晚认真抄经,不以为然:“嘴长在旁人身上,任他们说去, 我还能少块肉不成?”
“可娘子总要为将来打算。”佛兰意有所指, “母仪天下,需众望所归。”
皇后可以无盐,但不可无德。大魏的皇后无一不是出身清白德行出众,而且要得到绝大多数朝臣的支持, 方能执掌中宫。即使是元启那样肆意妄为的昏君,如此宠爱崔贵妃,也不敢随意提封后二字,否则一众老臣能当场自戕,血溅金銮。
素笺抄纸,簪花小楷,崔晚晚写的是一卷大般涅槃经。
其中八字:苦哉苦哉,世间空虚。
道尽了她入宫的四年。
“我从不奢望不属于我的东西。”崔晚晚搁笔,看着佛兰微微含笑,“拓跋泰的皇后,不能是我。我没资格。”
佛兰岂会看不出她的笑容何时真何时假,这副淡然口气的背后隐藏着何等的无奈与绝望。
是啊,一国之母怎么可以是两朝贵妃呢?
当头棒喝,打碎了佛兰的期盼。
“该死!他该死!”佛兰一边咒骂一边流泪,恨意磨碎了从牙缝里蹦出来,“元启那狗杂种,我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都是他害你!都是他……”
崔晚晚拿手帕帮她擦泪,安慰道:“他是该死,所以已经死了啊。别为这种人落泪,便宜他了呢。”
“可我还是恨!”佛兰哽咽,“就算是把他刨出来鞭尸,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佛兰一向视崔晚晚为亲妹,这个妹妹出身显赫,容貌倾城还聪慧良善,什么人嫁不得?当年陆家小子都是高攀。以佛兰看来,崔晚晚的郎君须得是天下一等英豪,拓跋泰称帝后堪为良配,所以她当皇后也是够格的。可偏偏……被元启毁了。
“这么久尸体都臭了,刨出来也不怕熏得慌。”崔晚晚这时还有心情玩笑,“没准你到时候鞭子还没举起来,自个儿先臭晕过去了。”
佛兰被她描述的场景逗笑,嗔怪一眼:“胡说!”
笑了就好。崔晚晚见状立即撒娇:“我抄经抄得胳膊都酸了,快给我揉揉。”
佛兰擦了泪,扶着她坐下,站去身后为她捏肩。
“既然如此,咱们没有必要再留在宫里了。”佛兰收拾情绪理智回归,又是沉稳冷静的大宫女,她劝道,“陛下迟早会与旁人生儿育女,我知你不愿看到,不如早些离开吧。”
崔晚晚背对佛兰,笑容渐渐淡去,眉眼蕴含哀愁。
“我知道,可是——”
她喃喃自语,垂眸看着腕上黑不溜秋的八棱手串,缓缓摩挲:“我有点舍不得。”
犹如飞蛾赴火,饮鸩止渴。明知不可为,仍是忍不住靠近。
佛兰叹息:“长痛不如短痛,于你于他,都好。”
沉默许久,崔晚晚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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