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冰坐在席位上,许蓉穿了身水绿色的旗袍,在阔太太中侃侃而谈育儿之道,眉眼含笑:其实我们当父母的没怎么管,全靠他自己努力。
其他人附和。
实在太优秀了,小冰真的了不起。
你等着享福了,谌太太。
谌冰仰回座椅,闭了闭眼,拿出手机看了看消息。
现在七点,萧致从六点半没回复了。
消息停留在上几句。
萧致:[我跟文伟他们吃饭去了。]
萧致:[逼着我请客,说考上了大学。]
谌冰:[你去。]
萧致那边也算升学宴,不过只有几个朋友,看他发来的照片,就在之前路边的烧烤店里。灯火暗淡,五六个男生坐椅子上喝酒,影子绰约,萧致半隐在阴影里。
他们忙着吃饭,萧致也没顾上回消息。
谌冰关上了手机。
一位叔叔过来:谌冰,小谌总?要不要来喝一杯,等你毕业入职,我还要听你的指挥,现在先来碰碰?
那叔叔满脸堆笑,像是开玩笑。
谌冰不知道说什么,倒是许蓉闻言匆匆转过来:孟经理,谌冰他喝不了酒,身体不太好。
那叔叔一脸惊讶,连忙道歉:那不好意思了,我确实是不知道。
没事儿,许蓉满脸社交微笑,他还小,以后还要你多多照顾。
这俩举着酒杯,一来一往地闲聊。
谌冰觉得空气有些闷,起身想到阳台,注意到回廊一道高挑的身影。
西服笔挺,应该是刚上完班过来,眉眼有沧桑的痕迹,但遮不住神采间的锋利和沉稳,正向他这边走过来。
谌冰看着他,片刻,萧贺云抬起视线。
谌冰:萧叔。
萧贺云蓦地笑了:哎,小冰,长这么大了?我现在没来晚吧?
谌冰:没晚。
这是给你的红包,恭喜你。萧贺云递完东西整理着西装,因为热,他指间稍稍解开了领带:记得当初你还是个小朋友,萧致老爱护着你,现在长大了,还在一起啊?
话里有些意味深长。
谌冰总感觉他知道什么,点头:在一起的。
那就好。萧贺云看了看别处,谌重华注意到他,丢下外套往这边过来。
萧贺云接着说:萧致性格比较独,很有自己的想法,但有时候路走窄了,你帮忙劝一劝,比谁说话都有用。
他话里的意思,谌冰大概明白,看来这位老父亲已经知道这三年萧致的遭遇了。
谌冰说:好。
谌重华走近了:老萧?
明显看他跟谌冰窃窃私语,很不愉快。
萧贺云笑了笑:这不听说谌冰升学宴嘛,我带着礼物来了。
谌重华看着他,暂时没说话,表情也不能说不欢迎。
但他往角落瞥了一眼,似乎在注意什么,揽着萧贺云往外面走:你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萧贺云顺着他过去,不知道谁突然喊了声:萧总?
本来热闹的场面,部分人转移目光,纷纷落到了这里。
那些目光有惊讶,有迷惑,有嘲弄,还有感慨。但很快,更多人将注意力投向了另一边。
角落的石竹花盆旁,坐着位穿长裙的女人,慢条斯理站了起身。
杨晚舟。
今天来参加升学宴,她穿得比较休闲,裁剪的方格长裙衬托得身材玲珑有致,头发松松地挽着,妆容清淡,似笑非笑地站在原地。
萧贺云顺着视线,跟杨晚舟对上了目光。
他眼底似乎有波澜掠起,不过稍纵即逝,跟着笑了笑:这不是晚舟吗?
杨晚舟穿着窄细的高跟鞋,过来:老贺,哪天的事?
大半个月。
杨晚舟笑道:你也不联系我。
联系你干什么,知道你忙的很,怕打扰你。
杨晚舟说:不忙,要是你,还能见一见。
萧贺云笑了:怎么,想见我,商量复婚?
安静了一会儿。
杨晚舟笑了,笑得特别漂亮:你说话还是这样啊,不正经。
他俩客客气气地交流。
是啊,因为我一直不太长记性。萧贺云叹了声气,我就说老谌怎么不请我,原来是因为你在。
那这就是老谌不对了,我俩有什么见不得的?杨晚舟看了看他塞给谌冰的红包,你封了多少?
萧贺云说:没钱,就封了200。
那确实有点儿少了,杨晚舟淡淡道,我封了十万。
话说出来,气氛有些尴尬。
许蓉继续招呼人吃饭,说:没事儿没事儿,大家喝酒
谌重华站在旁边看这俩,视线警惕,免得当场闹出乱子。
但萧贺云一直很温和,要笑不笑地跟杨晚舟说话:给这么多?你好有钱。萧致也考上大学了,不知道你准备了多少?
他声音平稳。
杨晚舟本来脸上无波无澜,莫名有了点儿裂痕,直直盯着他。
萧贺云笑意收起来,眼底的尖锐的情绪放出:晚舟,你不给。那等着,以后我来给。
这句话意味不明。
杨晚舟抬眉:行。
他俩没再说话。
萧贺云转向谌冰:那没事儿叔叔先走了,不耽误你们继续吃饭。刚才我跟你说的,你仔细听听。
无非是让谌冰拿着点儿萧致。
谌冰没说话,倒是谌重华先皱眉:你跟他说什么了?
萧贺云:没说什么啊。老谌,你过来我和你说两句话。
谌重华站了会儿,还是跟了过去。
他俩往走廊上走。
杨晚舟朝谌冰笑了笑,往回走,不知怎么又转过来,随口问:萧致,考什么学校?
谌冰当没听见,直接去走廊透风。
面对面的玻璃镜里,杨晚舟神色怔忪几秒,随即转过身去。
她背影窈窕,似乎有一秒钟的疲惫,随即恢复了高高在上。
谌冰到走廊通风,掏出手机百无聊赖地看消息。
隔了几米,萧贺云跟谌重华不知道吵架还是干嘛,声音非常激动。
萧贺云说:老谌,你真的对不起我!你他妈儿子升学宴不请我请她?
谌重华脖子都红了:你就差这一顿饭?
这是差一顿饭的问题?我们什么交情?
我他妈跟你什么交情?你赶紧让萧致离我儿子远点儿!不然我跟你只有债务关系。
好啊你
刚才在杨晚舟面前还能顶着,但萧贺云现在气得声音都抖,老谌,白认识你这么多年了。
你还白认识我?我他妈养这么大的儿子都让你儿子拱了!你就说我当时捞没捞你?好说歹说,怎么说都不听,你一意孤行还怪我?自作自受!
谌重华声音激动,你白认识我?我没请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请你?
我不知道!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谌重华揉着眉心,不跟你说了,你想跟她争口气?那你好好想想,你拿什么跟她斗。
他俩声音缓和下来。
注意到前一句话,谌冰侧头看去。
萧贺云额头绽出青筋,被谌冰视线波及,还是决定要脸:不稀罕吃你这顿饭!走了,我儿子考的也不差。
谌重华直直瞪过去,直瞪到他进电梯。
谌重华点了根烟,抽了半截,往厅室这边走。
谌冰叫住他:爸。
谌重华转过来:嗯?
你当时帮萧叔了?
似乎没料到谌冰会问这个,谌重华低头掐灭了烟,免得二手烟熏到谌冰:帮了,但他不听劝,我就没多管。
谌重华一直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无损自己的利益,他可能搭把手,要是太麻烦,也就不再继续帮忙。当时他知道萧贺云被算计,劝他反打杨晚舟,萧贺云舍不得,这事儿谌重华懒得多费口舌,就决定不再插手了。
但以前谌冰一直以为,谌重华袖手旁观完全没伸手帮忙,眼睁睁看着萧贺云进去。
这是真相。
似乎,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谌冰说不清心里什么情绪,转头撑着栏杆,从二十几楼看底下的江景。
谌重华眼角有淡淡的细纹,斯斯文文的,看他:你问这个干什么?
谌冰:不干什么。
安静了一会儿。
谌重华没多说,转头回了大厅。
谌冰给萧致打电话。
挂断,萧致换了视频切过来。
先听到欢呼,对面场面特别热闹,满桌的小龙虾,盘子里还放着五花肉,肥牛,烤鱼,牛筋和各种各样的肉串,啤酒瓶,吃得散落一地。
萧致声音低,有些醉意:完了吗?
谌冰:没呢。
那边隐约响起傅航的声音:高兴,我哥们儿,在北航,以后我他妈一天吹十遍这个牛逼!
光影摇晃。
镜头里本来是萧致的下颌,场景移动,灯光摇晃,变成了他的正脸。
眉眼被细碎的阴影涂抹,逆光看不分明,但有种深沉又慵懒的气质,长腿伸出去横在过道,气质极野。
谌冰说:你喝酒了?
喝了,萧致低声反问,怎么不喝?
少喝吧。
嗯,萧致声音懒洋洋的,到你面前保管干干净净。
文伟听到谌冰的声音,瞬间兴奋:冰冰,你咋不出来跟我们吃饭?是不是看不起我们了?
谌冰好笑,我爸妈这边忙。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啊?出来碰一碰?
萧致指尖拎着瓶子,往他那边轻飘飘推过去:碰你马碰。谌冰不喝酒。
啊?文伟一拍脑袋想起来了,那我们喝酒你喝水也行!其实就想着你也过来,大家待在一起热闹。文伟特别喜欢热闹,特别喜欢跟朋友聚会。
谌冰思索:过几天我回来,跟你们吃饭。
一言为定啊,不来你孙子!文伟直接膨胀了。
萧致瞥了他一眼,抬腿一脚踹上凳子:没大没小,怎么跟你小爸说话的?
谌冰:
文伟:
文伟:我特么
谌冰啧声,好笑,话里还嫌弃:我没这么大儿子。
文伟直接骂:我有一句狗男男现在就要讲!
吵吵闹闹。
夜风微凉。
谌冰换了只手拿手机,侧头,灯火通明的大厅内升学宴还在继续。
手机里,萧致他们这顿饭已经吃到了尽头。萧致摇摇晃晃起身:我结个账。
他气息微醺,眉眼也有几分醉意,呼吸沉沉的。
谌冰说:你结完直接回家,别到处跑了。
知道。
萧致往回走。
那边文伟开始招呼:萧哥,蹦迪去不去?
萧致扯了下唇,不去,从来不出入这种地方。
哎,行吧,男德班典范。他挥挥手,那我们自己去快活了?
萧致走近,推了推他肩膀:你他妈赶紧去快活吧。
他们都是,不玩到凌晨三四点不回家那种。
就,特别野,特别能玩儿,心根本收不住。
萧致沿路往家走:我现在回去。
谌冰:我也快了。
萧致仰头,喉结的阴影半掩,他对着天色深呼吸:什么时候回来?
谌冰:可能还要过几天。
萧致声音沉沉的:想你了。
谌冰:哎。
萧致靠近扬声器,继续那句话:想你。
谌冰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融化,声音还算平静:知道。
萧致百无聊赖似的:想你想你想你。
谌冰叹气:那你想着吧,也没办法。
对面倒是安静了一会儿。
萧致说:有办法的。
嗯?
萧致停下了脚步,站在街头左右张望:我想现在来找你。
谌冰怔了一秒。
萧致声音很低:行不行?
不是行不行的问题。
谌冰侧头,看了看大厅里举酒应酬的谌重华和许蓉,收回视线:你不是醉了吗?
小问题,不碍事。
萧致住的地方,离谌冰这边隔着区,还是远。
但现在坐地铁,一个多小时也能过来。
谌冰犹豫了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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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不笑了(重生)——若星若辰(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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