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找不到病的起因,就会死更多人。”于行之道。
“更多人是对我们而言,对死者亲属而言,只有一个人而已。”褚云枫道:“你不让他们想清楚,就把人剖了,他们一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儿。”
于行之面色一冷,问道:“褚大夫对病人亲属倒是负责,对病人自己呢?”
“你什么意思?”褚云枫问道。
于行之看了柳临溪一眼,最终忍住了没有做声,褚云枫却心中了然。柳临溪不明所以,开口道:“此事我再去同他们谈,死了62个人,总不至于一点希望都没有。就算不行,明日……说不定会有人同意……”
柳临溪正说着话,面色骤然苍白,而后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朝着身后倒去。于行之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接住,褚云枫当即伸手搭上柳临溪手腕,片刻后面色一缓。
“如何?”于行之问道。
“气血不足,正常反应。”褚云枫道。
于行之将柳临溪放到屋里的榻上,面色十分难看。
褚云枫立在门口,随口道:“想说什么就说吧,趁着人还没醒。”
“你一直在替他诊脉?”于行之问道。
“是。”褚云枫道:“准确的说,近两个月我才开始替他诊脉。”
“他自己……并不知道是吗?”于行之问道。
“你指的是哪一件事?”褚云枫道:“中毒一事,还是有孕一事?”
“哪一件事你都不该瞒着他。”于行之道:“那些死了的陌生人人,你尚且对他们的亲属有恻隐之心,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要瞒着他?你们……你和李堰,打算对那个孩子做什么?”
褚云枫看了一眼柳临溪,走到门外站着,于行之见状跟了出去,随手带上了门。
“大的小的只能保一个。”褚云枫道:“换成你,柳将军最好的同袍和知己,你打算怎么做?告诉他,要么你死孩子生不出来,要么孩子死,你的命尚能保住……你会这么说吗?”
“我……”于行之显然对其中的细节始料未及,气势弱了几分,开口道:“可那是他自己的孩子,你总得让他知道,不然将来有朝一日……”
“是该告诉他,让他最好也日日活在自责和愧疚之中,将来每一天想起这个孩子,都记得自己的命是拿亲骨肉的命换来的。”褚云枫开口道:“可惜孩子的父亲不舍得呀,非要自己日日吃斋抄佛经,想把杀子的罪名一力承担下来,好让你们的柳将军不用承担那么多的自责和愧疚。”
于行之闻言一怔,有些说不出话了。
褚云枫又道:“要不你去说吧,你是他最好的兄弟,告诉他这个秘密你就能问心无愧了,反正将来午夜梦回的时候,日日忘不掉自己亲手害死亲子的人是他又不是你。”
褚云枫一番话说得于行之垭口无言。
此事倒也怪不得于行之,他只知道柳临溪有孕被隐瞒,哪里会知道背后有这么多缘由。
“没有别的法子吗?”于行之问道。
“没有。”褚云枫道:“至少现在没有。”
于行之心中颇为烦乱,转头看到走廊尽头立着一个人,是柳向晚。
柳向晚面色凄然,显然已经将方才的话都听到了。
“向晚。”于行之道。
“兄长什么时候醒?”柳向晚问道:“他还得给陛下写折子吧?”
于行之一怔,骤然反应了过来。眼下他们根本没有余暇去想将来的事情,能不能安全地度过眼下的难关,才是他们首先要面对的问题。
褚云枫本想让柳临溪多睡一会儿,但想着宫里那边估计有人等得抓心挠肝呢,所以便施针将他叫醒了。柳临溪迷迷糊糊还以为自己是染了病才晕倒,褚云枫再三否认,他才勉强信了。
“叫个记性好的禁军过来吧……”柳临溪道。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柳将军就体谅一下陛下,写封信吧。”褚云枫道。
柳临溪想了想,今天要跟李堰说的事儿还真挺多,估计以他的速度一封信写完得到半夜,所以便拉着于行之代笔,将重要之事一一列上。
李堰收到信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信是陆俞铮亲自拿给他的,一路上包了好多层,拿到李堰这里的时候只剩最里头那一层了。
李堰拿着信竟有些激动,还没舍得拆呢,便随口问了一句:“柳将军今日歇在何处?”
“住在于将军府上。”陆俞铮道。
李堰:……
行吧,于府应该不会太寒酸,不至于委屈了人。
陆俞铮又道:“听说是于将军家的老宅,府上连个烧热水的都没有,柳将军今日险些自己去挑水。不过臣已经安排了人过去,送了些换洗的冬衣和银炭,应该不至于太冷清”
李堰:……
这么冷的天,连个烧热水的人都没有,还要自己挑水?
“陛下,送信的人等在宫外呢,说拿了您的回信再走。”陆俞铮道。
李堰闻言心中一暖,心道总算柳临溪还有点心,大概也是记挂他的,不然不会这么着急等着他回信。
没想到陆俞铮随后又补了一句:“说是旁的事情倒不打紧,褚先生提的事情务必要陛下在今晚给个章程。”
李堰:!!!
你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李堰这一日便如在煎锅上一般,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他既要兼顾各方,还要想着后头的部署,心里又记挂着京城百姓还有柳临溪。好不容易这会儿拿到了柳临溪的信,想着总算能稍稍得点安慰了,没想到乍惊乍喜最后搞得心情一团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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