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文冬觉得难受,心里堵得慌。
倒不是想怪责谁,只是本来就不能心无芥蒂地接受,起初又被瞒着,越纠结就越不是滋味。
老两口还是悉心照顾女儿,总不能丢下不管。
一家子都留在这里陪护,人着实多了点,尤其是还带着一个小孩子。深夜,大哥或嫂嫂会留一个在这儿,其余人就出去住酒店,等到第二天一早再过来。
这夜,待孟文冬几个都离开了,江绪才到这边看看。
今晚是嫂嫂陪床,见江绪来了也不会说什么,还出去了,把地方让给她们。
嫂嫂不干涉叶昔言的决定,不支持不反对,全都不插手,连发表自我见解都不曾。
但这不是有意拉开距离的意思,嫂嫂是个很好的人,独立且有主见,只不过她对此并不意外罢了,都在她的意料之中。毕竟那么多年了,叶昔言混过的圈子就跟纯洁不沾边,可这人硬是没沾惹过那些人,更没搞出过什么事,多少也能从中看出点端倪。
嫂嫂和大哥跟老一辈不一样,对某些事还是有一点了解,是知道的。
江绪在叶昔言病房里待了半个多小时,两人没做什么,连亲密都没有。江绪过来瞧一下,看看叶昔言的伤口。
江绪出去时遇到了嫂嫂,正好撞上。江绪朝嫂嫂点头示意,温声说:谢谢。
嫂嫂也点了下头,回道:这么晚了,早点休息。
等回了病房,叶昔言也委婉地道了声谢。
嫂嫂不随便掺和,仅仅说了句:别气爸妈他们,有事就好好讲,慢慢来,也不是不能解决。
嗯。叶昔言颔首。
医院的细节老两口不知情,第二天一来依然是原样,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老两口没事干,商量着要给叶昔言转院,觉得这家医院医疗条件太差,叶昔言都脱离危险了,花点时间转去二院三院应该更好点。他俩征求叶昔言的意见,叶昔言拒绝了,一来是没必要,转去转去太费时间,二来是二院的内部局势太动荡,过去还容易沾上一堆不必要的麻烦。留在这儿就挺好的,能暂时避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而且江绪也在。
叶昔言执拗,不听劝,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转院。她不矫情了,挺能扛得住,慢慢接受治疗,耐心等恢复。
她现在还不能长期下地,有时会起来走走,晒晒太阳或散心,为了更好地尽快恢复。她出去时会把江绪一块儿喊上,两个人一起。
江绪身上的伤短时间内消不了,淤青散了部分,脸不肿了,内出血的情况亦得到好转,可留下的伤痕还是显眼。小伤结痂掉了就没事了,余下的会留下疤痕,有的浅,过阵子就会逐渐消失,有的深,也不好看,估计自然变好是不行的。
大医生后颈上留了一条歪扭的伤疤,往上能蔓延到头皮,放下头发能遮住,撩起头发就能看见。
也不知道怎么留下的,是被打了后才有的,还是蒙眼时撞哪儿划伤的,江绪自己都不清楚,记不得了。
叶昔言心疼,等痂掉了就伸手摸摸,将温热的指腹贴上去,用指尖轻轻摩挲。
江绪自个儿瞧不见,便问:难不难看?
不难看,叶昔言说,还好,不是很长,只露了个小尾巴。
光听描述想象不出来啥样,江绪反着手去摸,却被对方一把抓住,阻止了。她愣了愣,觉得这人反应太大,说:我看看。
叶昔言不松手,在她颈后挠了挠。
感觉酥酥痒痒的,江绪笑了下,别碰,住手了。
叶昔言从后面抱住江绪,突然挨上去。
怕弄到对方的伤,江绪也不敢动,任由抱着。
叶昔言没做什么,只是将她散在背后的头发拂开,凑近低头,在那条不好看的疤上亲了口。
暖热的气息落下,若有若无的触感让江绪一滞,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相处的时光蒙了一层暖,热热的,爱意直往心口钻。
与这里的温情不同,南城内阴雨绵绵,天在变,局势也在突变。
前阵子的实名举报起了很大的作用,背后那群人自顾不暇,邹行岺在短短几天内就倒了,还牵连出一大批人。二院那些个站他队里的都遭了殃,或多或少都被波及,牵扯不多的被批评教育,被记上一笔,牵扯过多的都被抓了,全进局子喝茶。
张贤明也是其中之一,加之遗嘱造假的罪名,他的下场不会比邹行岺好到哪里去,少说也是无期起步。
还有纪存玉,他虽然被摘出来了,但在伪造遗嘱一事上有重大错误,加之已经变卖了一定的遗产,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没跑了,且还有高额罚金等着他。
至于黄胜钧,这位滑跪得较快,又是投案自首又是协助警方破案,处罚就不会那么严重,估计也就三四年。不过这只是摆在明面上的惩罚,暗地里,柴总他们还会追究他在集团里干过的那些事,不会就此翻篇放过他,怎么也得让他把吃进去的吐出来。
另外,还有江丹城,也是涉事人员之一。
不过那位比张贤明聪明,没真正陷进去,未曾亲自参与,没落下任何把柄,警方抓不到相应的证据,目前还不能拿他如何。
江丹城太狡猾,不仅抽身而出,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还当起了双面人,摇身一变竟配合警方查案,站出来指证邹行岺一行人的罪责,说是邹行岺他们曾威胁他必须贿赂。这事有够搞笑,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可江丹城拿出了有力的证据,直指邹行岺团伙。
自然,这么做可不是出于正义,不过是换了一个阵营,为了利益而已。
江绪都听说了,对此不意外。
即使对江丹城无感,甚至是排斥,可到这种关头了,江绪还是不再参与其中,任其发展。
如今最要紧的是将邹行岺团伙连根拔起,别的可以日后再算账。
案子牵连众多,影响很大,但没闹到公众眼前。
之后的审理应该会公开,得给社会一个交代,其中某些人判死刑不为过。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多行不义必自毙,一切都是心怀不轨之人咎由自取,法律会给出最为公正的交代。
接下来是江绪不能左右的,谁都不能。
叶昔言托人查了加拿大那边,查到了远躲在异国他乡的周家人,周仁安的现任妻子和三个儿女。
周家人在加拿大过得挺舒坦,有钱只需享受,日子可为安逸。周仁安的儿子在那边成家了,不久前与一位外国女人结了婚,两个女儿也在那边找了对象。
叶昔言仅是查了查,没做什么,亦不需要做什么。
周仁安的死没有任何用处,他不但没能办成被交代的事,还使得背后的人更快落马,那早先给予他的承诺自是会加倍反噬。
就在邹行岺团伙被集体查办的前一天,周仁安的儿子出事了,被抢劫,被砍,连着吃枪子儿下场简直惨烈。
与虎谋皮就是这个下场,吃进去的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吐出来。一根绳上拴俩蚂蚱,要死也得拖着一起死。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几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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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远隔重洋, 距离太远,国内未能第一时间得知那边的消息,江绪得知这事已是两天以后, 还是从警方那儿听到的。
前来问询的警察说:好像是卷进了帮派斗争, 接到电话出去了一趟就没再回去,第二天早上在街边找到了人, 当时还留有一口气, 附近的居民就帮着送医院去了,但还是没救回来。
加拿大比之国内要乱上许多,有的地方治安太差, 性.交易与毒品买卖十分猖獗,于有些人而言是自由的天堂,但有时候也会变成恐怖的地狱。
警方讲到这个还有叹了一口气, 倒不是同情周仁安的儿子, 只是有些感慨。人嘛,既有一颗正义的心,又有一颗善良的心, 这不矛盾。
江绪听完就沉默了, 很久都不言不语,说不清究竟什么感受。
叶昔言同样听说了这个,反应差不多, 对此不发表任何看法, 不悲伤不高兴。
她俩都不是极端的人,但也没那么纯良无害。这种事掰扯不清, 是是非非很难定论, 不论是旁观者还是当局者都没法儿站在绝对正确或错误的立场上看待问题。
周仁安的家人无辜吗?不无辜吗?
事端才开了个头,接下来谁都说不准。
两人都不在意这些了, 安安心心养伤。
江绪还是每天都去叶昔言的病房,一趟或两趟,有时过去走一遭,有时留在那里待小半天。
大抵是被某人传染了,大医生现在也成了厚脸皮,甭管老两口欢不欢迎,摆脸色也好,还是会被漠视,她都当做不存在,还是照常相处。如果是饭点过去,她还会帮忙捎几份饭,请贺嘉柔一块儿送去。
老两口不动容,饭不吃,水不喝,连送来的水果都不会啃一口,甚至不为难江绪,仿佛没她这个人。
这算是彻底冷处理了,不管不问,更不接受,随便两个小辈怎么折腾,总之就是不松口,态度依旧。
大哥和嫂嫂成了夹在中间的人,不好偏向哪一边,不好劝谁。
嫂嫂挺为难,偶尔想帮着叶昔言说句话,但话到嘴边还是止住了。虽然她也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但这会儿的矛盾还是集中在两辈之间,更多的是叶昔言和自己父母的拉锯与观念磨合,旁边人真不好随便插手,否则一不小心就闹起来了,届时很难收场。嫂嫂私下里和大哥谈了谈,叮嘱大哥别胡乱掺和。
大哥寡言少语,提起这个就哑声了,要么就回车上抽烟。他比老两口还烦,压力也挺大,毕竟他比叶昔言大那么多,叶昔言算是他带在身边长大的,心头的滋味那是百般复杂。
而与他们的纠结烦心不同,梦琪却是另一种心情。小丫头还挺开心,啥事儿不懂,不知道大人们在搞什么名堂,她很喜欢江绪,天天就盼着大医生过来,时不时还会往江绪的病房跑。
小孩子是最天真的,没顾忌没烦恼,之前还在为小姑姑的伤大哭特哭,伤心得要命,眼下就兴奋起来了,觉得家里人都在,江绪也在,热热闹闹的真好玩。
梦琪最爱去江绪那里了,每次离开还会拿走一堆吃的,时不时也会带来一些自己的小零食,分享给江绪。小丫头鬼机灵,剥奶糖给江绪吃,还会悄悄说:小姑姑给你的
叶昔言不会任冷战继续,只是暂时给老两口足够的时间缓和。
一天下午,大哥和嫂嫂都不在,叶立钊也不在,带着梦琪去楼下散步、买东西了,病房里只剩她和孟文冬。孟文冬还是不表露想法,一直在埋头收拾,有一句没一句跟叶昔言搭话,问问她感觉怎么样,伤口痛不痛,哪里难受。
叶昔言耐着性子一一回答,等被问完了,忽然说:我以后也还会是这样,变不了,扭不过来的。
孟文冬一怔,听出了这话的含义,可当是不懂,仍继续整理东西。
叶昔言稍微坐起来一点,说:我已经定型了,喜欢的就那样,掰不正了,从今往后都改不了。
这人一如既往的直白,讲话不绕弯子,不会藏着掖着,有什么都直接来,一下子就把中间那层约等于没有的窗户纸给捅破了。
孟文冬停住动作,手下顿了顿,背对着这边。
可能是没料到女儿会突然讲这个,揭开了平和的假象,也可能是还在躲避,当做没发生,孟文冬像是没听见,回道:你爸他们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附近有超市,买东西费不了多长时间,晚点可以出去吃饭,去食堂也行,你也下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说着,还抽纸擦擦桌子,没事找事干。
知晓这是在转移话题,叶昔言不接,又说:妈,我不喜欢男的,你别逼我了,没用的。
孟文冬杵那儿,动也不动。
叶昔言抿抿唇,斟酌半晌,一口气讲完。
我以前就跟您谈过一次,说了我以后应该不会成家,定不下来,不走哥那条路,不适合结婚。
现在也没差太多,一个意思。
能定下来,以后会结个婚什么的,但不会是你们想的那样。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还是跟她一起。
我知道你和爸是为了我好,都是为了我考虑,我也没办法,都这样了,接受不了就是接受不了,硬掰也不行。
你也知道,我就是臭毛病多,打小就爱惹事,没哪一次改过。
抱歉。
这次也是,改不过来。
这是她过去几天就想说的话,时机不到,便憋到现在才讲,句句都实在。
实事求是,都是从自个儿出发,不谈虚的,没有情深似海痴心一片之类的宣言,就这么一大段,道理浅显易懂,没有半点迂回曲折。
都这样了,掰折了都没办法改,定了,成型了。
叶昔言尽量平声静气地讲这些,半是陈述,半是告知,不管孟文冬接受与否。
孟文冬还是背着这里,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一会儿,孟文冬轻声说:你就是玩性大,想一出是一出。
叶昔言说:我不在感情上玩。
孟文冬默然片刻,新奇劲儿过了就不这么想了。
叶昔言正经说:这回是认真的。
孟文冬说:你们才认识多久,半年都不到。
不立即回答,叶昔言缓了下,抬抬头看向窗边,轻声说:可是我一见她就喜欢。
孟文冬侧侧身,回头瞥了眼,想开口讲什么,话没出口就说不出来了。她转回去,静默地看着女儿。
叶昔言认真地说:第一次见她就忍不住上心了,跟时间长久没多大关系。
孟文冬也固执,那不代表什么,你们都是小孩子心性,冲动。
我26了。
那也还小。
叶昔言说:你这个年纪都生了哥了,不小了。
孟文冬倏尔就眼睛湿润,蒙了一层水雾,可嘴里还是坚持,不能混为一谈,不一样。
叶昔言问:哪儿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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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春光(GL)——讨酒的叫花子(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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