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是血,可画面逐渐清晰,不过是一片浓艳如血的残霞。
已经到深秋了,周围是一片枯黄的野草,太阳早早便坠了下去,天光也渐渐暗淡了下去。
实在是过于荒凉了。
他依稀觉得,自己身边应该并肩站着一个人。
可是他回过头去,旁边并没有人,只有一片已经落了霜的野草。
白观尘长久地凝视着空寂的山野,忽然觉得胸口的位置也像是空了一块。
已经很晚了。
白观尘不记得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也该回去了。
早点回去……应该还有人在等着他。
往山下走的时候,他忽然看见衣襟前沾了一滴血。
已经干涸的血留在雪白的衣襟上,过于鲜明的颜色对比显得有些刺目。
白观尘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有些疑惑,这滴血……是什么时候沾上的呢?
“杀了我……”
带着血腥味的记忆汹涌而来,将白观尘整个人都拽进了尘封已久的心魔中去。
他看见了很多血。
那么多的血,让他眼前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血的颜色。
人难过到一定程度是感觉不到难过的。
就像现在,他想起自己当年将自己的本命灵剑送到那个看不清面目的人心脏中的时候,依旧没有什么实感。
就像每一次杀人的时候一样,精准地、不浪费一丝灵力地将对方的心脉割断。
他怕疼,就不能让他多疼一点。
一直到他走下山的时候,看到身上不小心溅上的一滴血,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做了些什么。
他亲手杀了自己放在心尖上珍重的人。
山河与草木与往日都没有什么分别,只是他站在其中,忽然惶惶然地失去了自己的位置。
他没有了对这个世界的感知能力。
心魔的尽头,他忽然听见了一声轻笑。
幻觉中的少年人勾住他的肩膀,拖长了声调调戏道:“师弟啊,这就嫌我烦了?往后我们可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这可怎么办才好?”
他们这一支从来没有将弟子逐出师门的习惯,入了门自然就是一辈子。
骗子。
都是假话。
天雷已经将整座洞府劈了个精光,露出房子正中闪着微光的防护罩来。
沈秋庭冒着被雷劈的危险赶到了白观尘闭关的洞府门前,一抬头就看见防护罩的正中,白观尘正双目紧闭,半点没有想要抵抗天雷的意思。
这小兔崽子都快被雷劈了还愣着是不是活腻味了!
沈秋庭焦躁地在天雷的范围之外转来转去,终于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想过去把人揍一顿让他清醒一点。
他才刚动,就被好不容易赶过来的祁思南拎住了:“小师弟,天雷马上就要降下来了,你现在过去是会出事的!”
沈秋庭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没有人过去叫醒他,他就出事了!”
祁思南被那一眼吓住,居然就这么松开了手。
沈秋庭飞快跑到了防护罩跟前,焦急地喊道:“小白,醒醒!”
白观尘像是听见了动静,慢慢睁开眼睛,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沈秋庭看见他的眼睛,忍不住吃了一惊。
那双眼睛隐隐泛着红光,竟有些入魔的征兆。
沈秋庭还想继续喊,白观尘身周的防护罩忽然撤掉了,他一个没注意,就整个人扑了进去,撞进了白观尘的怀里。
白观尘顺势紧紧将他揽在了怀里,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声音极轻:“师兄,你终于肯来看我了……”
沈秋庭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抬头看了一眼半空中还在酝酿的下一道劫雷,一把按住他,直接上牙咬住了他的脖子。
血腥味从唇齿中弥漫出来。
白观尘像是清醒了一些,怔然地看着他:“你……”
沈秋庭瞪了他一眼,抹去唇边的鲜血,恶狠狠道:“抓紧时间,挡住上面的劫雷!挡不住我们就一块死!”
沈花醉刚一赶过来就看见两个人在劫雷之下紧紧抱在一起,失语了一会儿,一把抓住祁思南,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祁思南一脸菜色地看向半空中已经从云层中探出头来的劫雷,喃喃道:“这两人……真的是要同生共死啊。”
沈花醉只能站在原地干着急,忍不住一鞭子劈碎了旁边的一块石头。
劫雷笼罩的范围内,白观尘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站起来将沈秋庭拉到身后,提剑迎上了劈下来的劫雷。
沈秋庭终于松了一口气,安心站在了白观尘的身后。
白观尘并未做过什么恶事,得天道厚待,几道劫雷之后便顺利进阶了。
围观的人提着的一口气纷纷放了下来。
还没等众人上前道贺,大家就见清虚道君座下最小的那个弟子一把拎住了白仙君的领子把人按到了墙上。
沈秋庭一只手紧紧揪住手下的衣料,手上因为过度用力冒出了几道青筋,另一只手捏紧了拳头,像是马上就要控制不住砸到白观尘脸上了一样。
他咬了咬牙,勉强维持住了理性:“你有没有想过,你冲动之下突破要是失败了怎么办?”
白观尘没有回答,只是突然紧紧将他抱在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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