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后退两步,没话找话地说:“那什么,你的脸上有点灰。”
风缱雪问:“哪里?”
谢刃隔空指了指:“这儿。”
风缱雪想用手背蹭,两边却都被裹了厚厚的绷带。谢刃便用手巾替他擦了擦:“好了,耳朵这里还有一点点烫伤,你看要不要再……好的我懂,不上药了,不上。”
他火速将剩下的药丢给崔望潮,自己无事发生地坐在风缱雪身边:“我们什么时候出铁山?这只炎狱怎么办,你别哭了好不好,你的乾坤袋能不能装进去这只巨兽,我又不是故意弄疼你的,不过这炎狱好像有点大,应该装不进去吧,大不了等你手好之后,我乖乖给你掐。”
风缱雪问:“我为什么要掐你?”
谢刃诚实回答:“因为你确实经常掐我,我觉得你应该挺喜欢这种消遣的。”
风缱雪表情一僵。
谢刃侧过头看他,自己也乐:“你肯笑啦?”
风缱雪站起来:“炎狱在火树林中生活得好好的,并未为祸伤人,还是将它放回原处吧。”
谢刃跟在他身后:“好,你说了算。”
崔望潮再度斩钉截铁地说:“风家一定把谢刃给买了!”否则哪能如此言听计从地去哄?
金泓缠好最后一道绷带:“走吧,尽快离开这里。”
有了火翼炎狱,倒也不必再用春涧匕首砍路。四人按照来时的方法,一路驱使巨兽飞跃火树林。抵达边缘地带时已近深夜,炎狱或许是被打得没了脾气,慢吞吞挪着步子走入林地深处,将庞大的身躯彻底隐没在了暗红色的焰树间。
这趟铁山之行虽说万分惊险,却也收获颇多。崔望潮可能是觉得自己偷刀不成反而掉沟里的行为比较拖后腿,没再提柳辞醉的事,只蔫蔫跟在金泓身后,准备回春潭城。
四人都不愿在林地边缘凑活休息,便又赶了一夜的路,直到天亮时才分道扬镳。
谢刃与风缱雪寻了个小村落歇脚,村口大婶见来了两名风尘仆仆的小仙师,很热情地就把他们领回了自己家,又送来两桶沐浴热水,自己忙活着去煮饭。
谢刃追出去叮嘱两句,又付了玉币,回屋就见风缱雪已经将他自己浸到了浴桶里,两只缠着绷带的手搭在两侧,碰不得水。
于是谢刃道:“你先泡一会儿啊,我先洗干净了就来给你洗头。”
风缱雪靠在边沿看他脱衣服,到只剩一条里裤时,谢刃不得不后退一步委婉提醒:“你一直这么盯着我,是不是不大妥当。”
风缱雪问:“画画不让人看,沐浴也不让人看,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谢刃厚脸皮了十七年,还是头一回被人与“害羞”二字联系在一起,简直浑身不舒服,于是解释:“我不让你看画,是因为我画得难看。”
“那不让我看你脱衣服呢,是因为你长得难看?”
“我没有不让你看我脱衣服,我是不让你看我脱裤子。”
“嗯,一样,难看吗?”
难看是不难看的,但好看也不能给你看啊!于是谢刃抽过一条布巾:“闭不闭?不闭我捂你眼睛啦!”
风缱雪往后一靠,微微侧过头。
片刻后,水声“哗啦”一响,谢刃将自己整个浸入水里,舒服地出了一口气,他将下巴搭在桶沿,眼睛很亮,笑嘻嘻的。
风缱雪便想起了先前写给师兄的那封信,甚是可爱。
结果下一刻,谢刃就屈指弹过来一串水珠。
“……”
也甚是讨嫌。
谢刃叫他:“你过来一点,我帮你洗头。”
风缱雪背对他靠在桶沿,将头微微抬起来。谢刃其实没怎么做过这种事,但好在不难,他迅速总结经验,只要将对方当成易碎的琉璃小人,怎么小心怎么来就完全没问题。
过了一会儿,风缱雪问:“你在想什么?”
谢刃替他将湿发挽起来:“想那三把剑。”
风缱雪转过身:“你想要?”
“南山神剑谁不想要,可又舍不得我自己的佩剑。”谢刃道,“虽不是什么上古神物,但当年我爹送出祖传的芳檀木大柜,才请来了最好的炼剑师,我娘又将她陪嫁的整套红莲首饰都拿出来,投入炉中熔成剑心,用三十天炼出了这把剑。当时师父恰好来家中接我,他想给这把剑取名静心,我娘却不肯,说八十岁的老头子才要静心,她盼我能无拘无束自在逍遥,便给这把剑取名逍遥。”
把竹业虚气得够呛。
风缱雪点头:“你娘没错,逍遥也很好。”
谢刃又问:“你的剑呢?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用玉剑。”
风缱雪道:“是师父送我的,叫云破月来花弄影。”
谢刃被这七个字的剑名震住了!而更加震住他的是,按照风缱雪一看诗集就困的风格,怎么会喜欢云破月来花弄影这种文绉绉的名字,哪怕叫好大一把剑呢,也更合理。
风缱雪解释:“是我师兄取的名。”
而木逢春对于喜欢的、珍贵的东西,向来是不吝字数的,十分大手笔,比如说风缱雪目前养在长策学府的那匹小母马,芳名“酒困路长惟欲睡”的,前身就是二师兄的一匹矮脚小马。
谢刃道:“你师兄好像很喜欢给你送东西,他会来学府看你吗?”
风缱雪叹了口气:“应当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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