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是当初言野带着陆岳池去的那座临海的城市。
    裴俊能感觉到身边的人呼吸重了很多，似乎也在克制，刚想出声安慰，就听见言野说道：别告诉他。
    又似喃喃自语：别说话，让我想想。
    简直是心乱如麻。
    作为求证，言野拨通了郑远的电话。
    答复回来得很快，据已经入狱了的山上的村民所说，当初那个疯了的老婆婆是去了秦西镇上的福利院做工，经常说一些什么他死了、活鬼来找我了一类的话。
    言野尽力平复心情，接过了裴俊手上的笔记本，对照了自己所能知道的所有时间点。
    陆岳池曾经和楚厉同时在福利院里呆过，他是记得陆岳池的，不仅记得而且还很喜欢他。
    在他被买走之后那个老婆婆回到了山上并出现了精神上的问题。
    一切似乎答案都在这时候浮出了水面，自以为没有交集的线汇在了一点上。
    不敢想，什么都不敢想。
    再去算上面写着的年份和时间，心头也是猛地一颤。
    零几年的时候才两岁，那
    他现在还没成年，就算是把生日往最前推，算出来他到现在也才十七。
    往昔都一点点印在言野脑中，觉得头皮发麻。
    或许自己有过什么很荒唐的想法，那都是基于他成年的前提上。可是就在看到这些的时候，心里也就突然空了，是无休止的心疼，却不知道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
    他是否需要亲人的爱，至此关于恋人只算做深埋在心里的种子，不敢让其肆意生长。
    *
    言野回家的时候特意去了蛋糕店，回家的时候正好就看到陆岳池趴在地上午睡。
    即使是刻意压小了声音，也好像还是将陆岳池吵醒。
    陆岳池把压在他肚子上的宝宝捞了起来，就要爬起来往言野身边走。
    打了个大大的哈气，眼睛里还是泪花，就知道言野手上提着个东西就想要接过去，却没想到在两个人手相触碰的时候言野突然就缩了手，陆岳池还没能把东西接住，整个袋子就直接掉在了地上。
    陆岳池彻底醒了，言野也知道了自己干了什么蠢事，两个人赶紧蹲下来去捡袋子。
    陆岳池哼哼唧唧，你是不是干了什么亏心事，怎么咋咋呼呼的？
    我能言野只是微微低头就能看见陆岳池松垮衣服下藏着的两点粉色，顿时慌忙撇开眼睛，说道：我能有什么亏心事？
    没做亏心事你怎么不看我？陆岳池直接上手搂住了言野的脖子，直接把两个人的脸拉近，说道：还突然给我买蛋糕回来，我怎么觉得你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呢？是不是出去找别的小猫咪啦？
    没有。言野难得脸上有些红。
    陆岳池噫了一声，松开了抱住言野的手捧着小蛋糕跑去了一边，一打开眼睛都亮了，以前他可没主动跟自己买过这么多份。
    陆岳池沉默了半天，说道：叔，我觉得你现在特别不对劲儿。
    我怎么了？
    言野说话的时候带着笑意，尾音上翘，差点就要把没见识的小陆同学迷死了。
    即使是这样，小陆同学依然坚守阵地，说道：你现在怎么对我这么好？
    言野顿了一下，问道：以前对你不够好吗？
    陆岳池没抬头，低头拆着包装盒，答道：感觉不一样了，我也说不出来。
    言野把外套挂在了衣架上坐到了陆岳池的身边，伸手揉了揉人的脑袋，说道：没有变，快吃吧。
    言野看着陆岳池吃，就像个小仓鼠一样，嘴角还糊上了奶油，下意识想要帮人去擦，手伸到了半空的时候又停住，只是默默提醒：粘到嘴角上了，擦擦。
    噢。陆岳池也不拿纸巾，直接伸出了小小的舌去舔那一坨甜腻的奶油。
    明知不该看，却忍不住。
    生动、活泼，且招人疼的小孩。
    言野想自己以后可能需要离他远一点，现在不比以前，这是一份不该存在于心的感情，超过了人伦的限制。正是因为这份情感，所有的触碰都不再同以前一样单纯。
    陆岳池挖了一勺蛋糕送到了言野的嘴边，挑挑眉示意他张嘴。
    言野却没有动作。
    陆岳池用铁勺在言野唇缝处戳了戳，还是没见到人的回应，心里一紧，问道：怎么了？
    你自己吃吧，我不爱吃这个。言野笑了笑站起身离开了陆岳池。
    第79章 （一更） 同床共枕
    言野不怎么爱吃甜的, 不过以前陆岳池喂他还是会张嘴，这次就是赤/裸/裸的拒绝。
    往后这几天也是一直不在家，在家也基本不说话, 大多时候对着他的手机发呆，时常一个人躲在门口接电话。
    陆岳池心里的问题多得很，改天趁着言野出外勤就去了派出所。
    知道那天裴俊和言野一起出去的，陆岳池目的性明确得很, 一进门就往裴俊身边凑。
    陆岳池就跟个狗皮膏药一样跟在裴俊身后，关键是一声声叔叫得比谁都亲热，裴俊没好意思拒绝，也不知道他想干嘛。又去想长在自己眼皮底下长大的小孩那么可怜，只能一声一声应。
    好不容易捱到了中午，裴俊去门口吃大食堂, 陆岳池就乖乖坐在了人的身边, 一个劲把他碗里的肉往裴俊碗里夹。
    裴俊这下急眼了, 说道：你长身体呢还, 往我碗里夹东西干什么？
    陆岳池没停下手里的筷子，道：我都十九了，还长什么长啊？
    一说到这儿裴俊就没再说话, 默默起身给陆岳池又打了一碗肉汤过来，乖, 听叔一句话, 好好吃。
    陆岳池问道：叔，那天你和我言叔出去干什么了？
    出外勤呗，巡逻。裴俊低头吃饭。
    陆岳池小声说道：真没发生什么事？
    真没有。
    陆岳池撇了撇嘴，他这两天对我挺不好的。
    裴俊心里一惊，说道：他怎么对你不好啦？
    一天到晚不落家, 回来了也不跟我说什么话，那你说我最近也没干什么坏事啊，怎么？我惹他不开心了？
    裴俊不是不知道言野这些天都在干什么，就是夹在中间也难做人。裴俊也就说道：没事儿，他就是最近太忙了，他多疼你我们又不是不知道。
    陆岳池略失落，还是默默跟着裴俊回了派出所，坐在言野的工位上发呆。
    装着不在意的模样悄悄去翻看桌上的文件。
    都是些没有用的。
    陆岳池刷了一会儿微博，分数就这两天出，现在少不了转发好运说说的，占满了整个屏幕，实在太无趣，陆岳池往寝室走。
    还没走进走廊，就迎面走来了两个人。两个人在刻意压低了声线在聊天，陆岳池在他们的话中捕捉到了自己的名字。
    林哥，今天小池一直跟在我屁股后头，我都不忍心把他甩开了，咋办啊？
    林保国猛地吸了一口烟，眨巴眨巴了眼睛，等小言回来呗本来当时老卫没了咱们一个个都有家有室的，就算是再有心那不也没办法看管他么，现在什么也该他作主，这事儿啊，咱们掺和不了。
    你说他能找到么？
    那个被拐到山里的女孩们都一个个找着家了，他肯定急十几年前丢的一个小孩，都长这么大了，别说路人了，亲爸妈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来，还不知道还在不在世呐
    唉，怎么就这么命苦呢？让人看着都着急。
    没事，听说他背景挺大的，说是说是上头那位帮着找就回去，回他来的那地儿。
    别这么神神叨叨的，背景大能有多大啊。林保国把烟给掐灭了，说道：背景大也先是小孩他叔，养了这么久，石头都得热乎
    林保国和裴俊还没把话说完，陆岳池就拐进了走廊里，盯着两人看。
    林保国手一抖，把手里的烟头给颤掉在了地上。
    陆岳池：别再骗我了，跟我说，行吗？他是不是不打算呆在这儿了要走？
    陆岳池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是红彤彤的，林保国和裴俊又不是心肠硬的，进退两难，只能先安慰了一通，到最后也就把这些事都告诉了陆岳池。
    *
    陆岳池是被林保国送回家里的。
    到最后林保国也在门口徘徊了好久，生怕是陆岳池一个人呆着想不开，就想给自己两个巴掌，怎么就把这件事告诉陆岳池了，待会言野又要怎么在他面前做人。
    反观陆岳池，他面上却很平静，还笑着去安慰林保国。
    陆岳池越这样林保国就越怕，咽了好几口口水也没能从嘴里蹦出来几个字出来。
    又在这时，言野从外头赶来回来。
    这件事谁都怪不得，林保国见状也就离开，给了这两个人聊聊的时间。
    陆岳池倔得很，也就言野能把他哄哄。
    本来陆岳池内心没什么波动的，自己恨陆昭明和游梦媛那么多年，到现在知道这个结果反而还有些释怀的情绪，可是一看见言野，整个人又没绷住。
    陆岳池问道：找了了吗？
    言野答道：没有，但是我会找到的
    要找十几年前就找了，用得着我、用得着你去找他们吗？
    这句话似乎也没什么好反驳的，这么些天，翻阅了以前青州的人口走失报案的案卷，什么都没有。
    言野以为是陆岳池说气话，安慰道：会找到的。
    陆岳池继续逼问：找着了你打算怎么办呢？
    言野没再说话，只是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陆岳池再也忍不住眼泪，说道：然后你就不要我了？你就把我送给别人了？还是说你就觉得我是你的累赘，巴不得要把我丢了？
    言野手忙脚乱要去安慰陆岳池，而这次陆岳池再也没有闹，也没有抵制言野的靠近，只是一个人站在原地淌着眼泪。
    这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言野心疼，至此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理智告诉自己该和他保持距离，内心在叫嚣要傍近他。
    不过凡胎□□，私欲作祟，谁都逃不掉。
    言野给人擦去脸上的泪，这才笑着说道：我不会不要你，也不想把你送给别人，把你当成我想要好好照顾的小孩，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会是。
    之前就觉得陆岳池瘦，抱在怀里才觉得他又单薄了一些，似乎这段时间他也没有好好在过。
    眼泪涌出来了收回去就不再是简单的事，陆岳池继续说道：那他们说你要回去。
    我跟你一起回去，你去哪，我去哪。
    那你不许去找他们了。陆岳池终于破涕为笑，说道：你想想，你要是把我送走了，以后谁吃你做的饭，谁能在你不开心的时候逗你开心？
    言野摇头，说道：那我会挺难受。
    你知道就好。
    那别哭了，脸都花了，宝宝见了都得笑你，问你，为什么要哭成这样。
    你放屁！
    言野皱了皱眉头。
    陆岳池知道自己失言赶紧闭嘴，然后就被人拧住了腮帮子上的肉。
    言野：再说就要打小孩了。
    陆岳池笑嘻嘻，保证再嘴里不干不净就写检讨。
    言野这才作罢松开了手。
    还没往屋里走，陆岳池就说道：明天就出分数了。
    说完，顿了顿，说道：是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
    听说是早上六点开启查分的通道，还在夜晚十二点班上的群聊就可以开始炸，就算是陆岳池多有定力也跟着人掺和了进去。
    已经不早。
    言野知道陆岳池紧张，也还是把人叫去了睡觉，陆岳池特乖，直接把手机丢到了一边。
    等到后半夜的时候，陆岳池偏头就看到了言野在看手机，没忍住笑出了声，踮着脚跨过了两张床中间的那道鹊桥，爬到了言野床上去，问道：你也没睡啊？
    言野的后背先是一硬，又慢慢软了下来，就是没转身，说道：睡不着。
    陆岳池用手指在言野后背上画圈圈，说道：我也睡不着，我觉得我现在能蹦起来打三套军体拳。
    言野嘴角翘了翘，终于还是翻了身，说道：你怎么这么呆。
    刚刚还说什么我是你的谁谁谁，现在就说我呆了？
    言野被陆岳池哽得不会说话了，只能闭嘴。
    陆岳池被打开了话匣子，问道：叔，你说我原来姓什么叫什么？会不会叫什么狗蛋，富贵什么的？
    会是很好听的名字的。
    距离被拉近，陆岳池说道：其实我感觉我挺大了，还以为我是秃儿他们哥呢？没能想到我比他们还小。
    所以做小孩就要有当小孩的自觉，以后不准出去跑，懂吗？
    那我以后生日怎么过？
    言野沉默。
    陆岳池紧接着说道：我和你一天过，可以节约钱，吃一个大蛋糕。
    只要你愿意，哪一天都可以当成生日来过。
    两个人左一句右一句聊着天，没一会儿陆岳池就打了个呵欠，砸吧砸吧嘴，叔，我要睡了。
    我也有点困了，那我去你床上。
    陆岳池一把抓住了言野的手，把人按在了床上，说道：都是男的，难不成你还能让我怀孕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蹭的一下，言野的脸带着脖子全红了，还好是夜里黑，看不出来。
    只是这样的一句话，言野等着陆岳池睡着之后又去厕所呆了一会儿，以前陆岳池说的什么骚话全钻进了脑子里，赶都赶不走。
    以前不觉得，现在觉得要是抱着人睡觉，虽然心理上有愉悦的情绪，可是生理的反应有些让人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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