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蓟说:“只靠远距离侦测是发现不了。我做过准备。”
阿尔丁面露笑意。虽然他遮着下半张脸,但只看眼睛也能看出来。
他望着身边的半精灵——冬蓟说话时经常把眼睛望向低处,待人态度也柔和弱势……唯独在谈及法术时,他的眼中能看到绝对的自信,甚至偶尔还有一闪而过的骄傲和狡黠。
像冬蓟这样的精炼师,如果能留在商会该多好……他的价值不止于那些研究笔记,也不止于他父母留下的技术。他能做到更多事,说他是待开发的宝藏也不为过。
但阿尔丁也明白,冬蓟是不会回来的。哪怕提出再好的待遇,哪怕是让他随便提条件,他也不会答应回来。
冬蓟发现阿尔丁在看自己,问:“怎么了?”
阿尔丁说:“没什么。把滑橇给我拖吧。”
冬蓟说:“不用,我给滑橇施过法术,它很轻的。你身上得利落点,万一再遇到什么意外情况,你得能灵活行动才好。”
“好。那继续走吧,你来带路。”
阿尔丁走在前面,一边用心警戒,一边用弯刀拨开杂乱的枝叶,后面的冬蓟负责指出要走的方向。
森林深处根本没有成型道路,很不好走,现在有阿尔丁帮忙,他们的行进速度快了很多,刚才停下来耽误的时间也都补了回来。
冬蓟看着阿尔丁的背影,总觉得这个人和在海港城的时候不太一样。
他真有什么改变吗?好像也并没有。他只是穿了不同样式的衣服而已,其他都没什么变化。
琢磨了一会儿,冬蓟恍然大悟,明白了这种“不一样”的观感是从何而来:
阿尔丁年少时做过佣兵,冬蓟没见过那个时候的他,但不止一次想象过。在想象中,做佣兵的阿尔丁身上还没有蟒蛇文身,或者即使已经有了,也不会总露出来;那时的他不会穿海港城里那种松垮的衣服,也不会穿太重的护甲,可能穿的是轻便的皮软甲;他的头发要么很短,要么会束起来,要么是裹在帽子里,反正肯定不是随便披着;他会带很多武器,因为他的卧室墙上就挂着很多武器,冬蓟没怎么见过阿尔丁使用它们,但可以想象得出来。
现在阿尔丁的这幅模样,竟然基本符合了冬蓟的想象,还挺奇妙的。
他们走了很远的路,午后才抵达目的地。冬蓟曾经来过这个地方——这里是受过猎人袭击的死灵师藏身地。
猎人已经不会再来一次了,死灵师也不敢再回到这里,而城邦方根本没来过,也找不到……于是冬蓟就选了这个地方。
隧洞入口在大树和乱石之间,是个被草木掩盖着的石头缝。阿尔丁刚想先进去,冬蓟拉住了他。
“你守在外面就好。”冬蓟说。
阿尔丁问:“怎么,有什么我不能看的吗?还是你打算从另一个出口溜走,甩掉我?”
冬蓟摇摇头:“当然不是。啊……等等,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也得进来,你得帮我把卡奈弄进来,这个洞口里是梯子,滑橇进不来。”
阿尔丁笑了笑,和冬蓟一起去解滑橇上的绑带。
这种感觉令他想起从前:走在陌生的密林中,和法师合作,进入地下遗迹找有价值的东西……
当时他是主导者,法师是卡奈,主要工作是从旁协助他;而现在他成了那个协助者,他身边的法师才是拿主意的人。
“阿尔丁……”这时,冬蓟轻声叫他。
“怎么?”
“你好像心情不错啊。”
“是的,”阿尔丁说,“我们快成功了,不是吗?”
冬蓟说:“也不用这么开心。我不一定能成功,也是有可能失败的。”
“如果失败了就一切照旧,和从前没什么区别,”阿尔丁说,“你应该担心的是,如果成功了又该怎么办。”
滑橇上的绑带都解开了。阿尔丁将卡奈的躯体扛在肩上,站起来走向入口。
冬蓟很不喜欢这个扛人的姿势,在旁边直皱眉。他一路上都在避免用对待尸体的姿势对待卡奈。阿尔丁解释说,横抱着人是没办法爬梯子的,昏睡的人由无法抓紧他,所以也没法背着。
二人先后进入隧洞。冬蓟不急着继续走,他掏出一块小石头,在岩壁上轻轻摩擦,念出咒语。洞顶亮起一颗光球,起初只是蚕豆大小的一粒,接着同样的光球接连亮起,沿着洞顶向隧道深处蔓延开来,形成了柔和但稳定的照明。
“看来你提前做了不少准备。”阿尔丁感叹道。
这个藏身地是废弃矿洞的一部分,通向深处的隧道已被填埋,留在浅层的少数区域被死灵师当过临时住所,其实面积也没多大。
冬蓟在前面引路,带着阿尔丁去他事先挑好的洞室。
这一路上他们路过了不少尸体,尸体的腐烂程度很低,空气里也基本没有异味。这样其实并不正常,就算外面比较冷,也还没有冷到能如此保鲜血肉的地步。
阿尔丁问冬蓟是怎么回事,冬蓟说这是和法术残留有关。死灵师躲藏了这么久,也不是天天闲着,他们一直在搞各种研究。死灵系的法术残留一向非常顽固,影响尸体外观还只是最普通的现象,除此外,它还会干扰到其他法术效果,会改变森林和矿产的元素构成,甚至可能被动唤起不死生物。大家都说死灵师污染了宝石森林、威胁到费西西特的安全,指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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