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猛地腾起一股心疼,顾清宁也握了握他的手。
萧玄衍看着他:“人道定远军战无不胜,但所有的军勋皆是这些将士们拿着血肉拼来的,无论朝廷帝皇百官,还是南朝寻常百姓,眼中看得到的唯有胜利,得胜回朝,明处有多少的欢欣喜悦,暗处便有着多少的血泪。”
这些从未听过的东西让顾清宁听了心里难受。
“真是头疼,”萧玄衍将他揽进怀里,语气淡淡的,“这天下啊,本王憎恶它,又舍弃不了它,懂么?”
顾清宁似懂非懂,他只知道这般无所不能的人心间也有着他的无奈,
胸腔里又传来了低沉沉的声音,“如果可以,本王宁愿没有见过你。”
是啊,若是没有自己,他定是轻松许多的,顾清宁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将脸埋进那胸膛里。
萧玄衍叹了一口气:“本不该被你招惹,可偏偏世事便是如此,这是注定的,本王逃不了。”
顾清宁满心的疼,这种感觉说不出,只是对着眼前人,他平白无故地生出了几分保护欲,但明明眼前人是强大无比的梁王啊,这些不知所以的情绪却真实存在着。
夜已经很深了。
萧玄衍掏出了一块银子悄悄地放在桌上,牵着顾清宁的手出了房门。
顾清宁回头一看,何伯何婶的屋子还亮着,透过那开窗看着,已经是打起了盹了,不知他们梦里会否有着两个小儿承欢膝下。
悄悄地牵了马,等到看不见那昏黄的灯光了,二人才翻身上马,一路朝着城门去了。
第44章 忌日
已是近秋,四处愈发显得寂寥,梁王府前的树木早已泛黄,时不时落下几片干枯的黄叶,诉说着年复一年的白驹过隙。
墨荷穿了件翠色的衫子,打了一个寒颤,寻思着前几日还是暖洋洋的日头,说凉就变凉了,应当要给少爷添衣了。
她手上端了一个食盘,青瓷小碗里是热气腾腾的血燕,如今顾清宁的衣食住行墨荷都亲自过手——她着实是放心不下顾清宁的事情,只有都经由自己手了,才得以安心。
进了寝宫的门,一股暖洋洋的馨香气息传来,墨荷因为微寒而缩起的身子骨顿时放松了不少,刚进了内门,便发现她的少爷扶着腰,正匆匆忙忙地背过身去拿手背擦着脸,墨荷心下生疑,当下只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将手上的食盘放在了桌上,
“少爷,这是王爷交代的,你怀着身子血气不足,每日定要服用这血燕。”
内室里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
“放着吧,你先出去。”
恁是顾清宁极力的掩饰,可墨荷仍旧听得出里面的瓮声瓮气,墨荷都将羹勺都摆好了,里面的人还是不出来,墨荷十分担心,思忖着少爷是不是又和王爷闹脾气了。
可明明今天王爷出门前,看得出来心情不错啊,况且这些月来自己是看在眼里的——这究竟如何回事?
应了声好,墨荷却悄无声息走到顾清宁面前,果不其然,看见顾清宁一双通红的眼睛,心下自是微急:
“少爷——”
顾清宁猝不及防,有些生气,“墨荷你——”
继而叹了一口气,“你别问,先出去吧。”
墨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看着顾清宁一副灰败的样子,她无论如何安不下自己的一颗心。
只轻轻握住顾清宁的两只手,“少爷,你究竟是怎么了……是王爷他?”
顾清宁摇摇头叹息,“我只是……只是,唉,墨荷,我不想对你扯谎,真别问了。”
他颓然地双手扶脸,坐在了窗边的太师椅上。
许久没见过这样的少爷,墨荷不敢再问,缓了缓,只轻声道:“血燕放在桌上搁着,少爷务必记得喝。”
窗前的人点点头。
墨荷长长叹了一口气,看着她的少爷,他肚子已经很大了,再过三个月,便要生了,王爷府里诸人如临大敌一般伺候着,苟神医已是每隔两日便会进来给他号脉,各种温补的汤汤水水流水一般送来,再好的时候也没有了。
许是太久没见过少爷的愁,导致墨荷以为以前的日子过去许久了。
墨荷忧心忡忡退了出去,门口吱呀一声,随即传来轻轻的扣搭声。
偌大华丽的寝殿里只剩下了自己。
顾清宁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可心底更大的悲凉涌了上来,他俯身在桌上,压抑不住地哭了起来。
今天是他爹的忌日,可是,他连悲伤都不能透露。
晨起的时候,他已是极力压制住心头的难过,装的什么事情也没有的样子,好歹是端着一副平日里的脸将他送出了门。
即便是二人从此没有再讨论过以前那些事了,可发生过的,哪里能那般轻易忘记。他的爹,对那人做出了那些事情。
但是对于他,爹永远是那个记忆里严厉而温情的爹。——而这二者,从来就不能放到一处去。
顾清宁呜呜咽咽,泪水不住地流。
腹中的胎儿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动了起来,顾清宁抽抽噎噎地摸了摸肚皮,那肚皮再度安静下来。
顾清宁不敢再哭,生怕伤及胎儿,虽是许久才接受了他腹中有孩儿的事实,可那毕竟是那人与自己的骨血,如何舍得伤害他分毫,苟神医说了,他身子弱,怀着身子本是不易,前几个月保胎保了许久,如今安稳了些更是须得宽心才能稳妥,可是内心的悲凉哪里是说没就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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