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来稍稍往他身后看了看,一个白衣少年背着他二人站着,也不甚在意,便微笑颔首示意,十分轻松地上了马车。
李衡回到顾清宁身边,面露喜色,“巧得很,方才那位正是上届的唐状元,十六及第,极是有才,今儿竟遇上了。”
“哦。”
李衡这才注意到顾清宁略有些不自在的脸色,有些担心,
“怎么了?”
顾清宁摇了摇头,“方才那烤乳猪吃多了,胀得慌。”
李衡不疑有他,便走了几步,顺道去前面的医馆给他买了山楂化食丸。
顾清宁原本话挺多,可这一路上却是安安静静的,李衡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作罢,再行一炷香,远远地看着梁王府门口那两只凶巴巴的石狮子,顾清宁心情更不好了。
“我不想回去,”顾清宁抓着李衡的袖子,“真他娘的烦人。”
这反反覆覆的性子李衡早已见识过,他没有说什么,征求得顾清宁同意便折返回头,一同去了自己的府邸。
一路上李衡有意转移他心情,挑了些岭南的奇闻异事与他说,好歹让顾清宁心情舒服了点。
走了半个时辰,总归是到了目的地,李衡的府邸位于城西处,外表不甚奢华,但却是精巧得很。
“这是圣上恩赐的。”
顾清宁好生羡慕,“老子可真羡慕你这种独在异乡的人,自己一人自由自在的,多好,我老爹若是活到如今,咱也不可能有单独的府邸,他必是将老子别在裤腰带上看得死死的,唉,小蛮,真真艳羡你。”
“为兄并非独自一人,”李衡笑笑,推门而入,“母亲大人早在年初便随来了。”
府院里扫地的家丁见着自家少爷携客回来,便喜上眉梢跑去报信了,不多一会儿,来了个五十开外的妇人,她身量微微发福,穿着华丽,但并非京城贵妇人的精致娇奢,而是略带了些暴发户的豪气,满身皆是穿金戴银,见之眼花缭乱,她面容和悦,见着李衡带了个客人回来,远远地就一拍大腿哎哟一声,脸上更是带了喜庆的笑意迎上来,待到顾清宁揭下轻纱斗笠,那妇人看得都呆眼了,
“乖乖,世间竟有如此绝色,京城果真是大地方。”
顾清宁干笑几声,看着李衡。
李衡给他母亲请安后旋即给他介绍了顾清宁,只说是京城结交的好友,并无说到其他。
李母拉过顾清宁上上下下地瞧,怎么瞧都瞧不够,这让顾清宁有点儿竖着毛的感觉。
待到李母看够了才美滋滋地指挥仆妇去备午膳去了,顾清宁与李衡道,“你娘怎么跟看媳妇一般?本少爷风流倜傥至少看得出来是个公的吧!”
李衡脸色微微一红,“并非是贤弟之过,只不过……咱先进屋吧。“
顾清宁见他吞吐更是怀疑有诈,双手揪起他的衣襟,“哼,定是有啥龌蹉!快告诉本少爷!”
被他纠缠的没办法,李衡只能道,“你听了可别怄气,”
“小爷岂是那等小气之人!”
“真不生气?”
“你他娘烦不烦!”
“……额,咱们岭南可以娶男妻的。”
“啊?”顾清宁瞪大了眼睛,“这,这……荒唐……这……”
南朝虽说是好男风的风气甚重,但论说娶男妻,听起来还是惊世骇俗。倒是在些许奇闻怪志上听得部分沿海地区有纳契弟的风俗,然这终究是少之又少,思及至此,顾清宁难免防备地看了看李衡。
李衡无奈道,“不怕贤弟笑话,家中大伯便是娶得男妻,亦是三书六礼聘过来的,膝下无子,家父念及兄弟情谊,便将家中二哥过继去承欢膝下的。”
“你莫不是也打了娶男妻的主意吧!”顾清宁稍稍一想更是揪紧他衣襟,死死盯着他。
“我……”李衡脸色一红,顾清宁的脸靠得他很近,几乎可以看见上面细细的绒毛。
“我没那心思,”李衡看他一副炸了毛的模样,叹了一口气,“这里是京城。”
“哼,若是将老子当作女人,小爷第一个不饶你!”顾清宁这才拍拍手放开了他。
待到吃午饭的时候顾清宁才发觉李家名副其实就是一个土财主。
一桌子金镶玉的碗筷,熊掌鱼翅很是阔绰地一盆一盆地上,顾清宁大清早的吃了半只烤乳猪,早已没了食欲,只看着这桌子的纸醉金迷有些咋舌,
“李兄,你居然这么有钱。”
李母在前,顾清宁倒是乖巧得紧,不再胡乱诨叫他绰号,李衡无奈地笑笑,还没说什么,李母早已经用那粗嗓子嚷开了,
“咱家不缺银子,就缺状元!嘿,这回状元也有了!”
李母嗓门大,粗鲁爽朗,三言两语便将李家的底给抖了个干干净净。
原本顾清宁见李衡出手颇为阔绰,银钱用度很是随意,以为如今朝廷俸禄是这般可观,此刻才知道李家竟是岭南当地的富户。
岭南乃烟瘴之地,但药材广布,奇珍异兽良多,李家世代皆是药商,到了李父手上,这家底愈发的雄厚,说一个财源滚滚都不为过,然仕农工商,李父里子是有了,经不住没面子,这一米箩一米箩地往府里赚着大把的银两,可内心深处的自卑无处不在,故而李父便将这提高社会地位的希冀寄托在李家兄弟身上,花了大价钱从江南请了名师,自小悉心教导,所幸虽然李衡的两个胞兄于学问上毫无建树,只专研于经商之道,可李衡却是出奇的出类拔萃,十岁便过了乡试,李父一开心那银子便哗哗地赏了那教书先生,教书先生自是愈发的勤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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