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看着容眠愣了一下,盯着上面说着宝友这可不兴戴啊的主持人茫然地看了一会儿,明显是一副没有看懂的样子。
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缓慢地低下头,继续玩起了抱枕上的吊穗儿。
钟熠总觉得这人有哪里不太一样。
不一样是一个很泛泛的的词,但钟熠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来形容自己眼前的这位。
这个男孩很独特,他好像没有基本的情商和羞耻心,脸皮可以说是厚到了一定程度,对于钟熠的阴阳怪气可以做到毫无感知,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不在乎。
他总是一副恬静的,慢吞吞的样子。
但还不是那种木然和呆滞的静,他有着自己的小心机和坏心眼,比如刚在在车上玩笔帽划纸箱,以此来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他也知道自己的脸蛋很漂亮,会利用身体的优势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比如在休息室里和刘圆丰,又比如在厕所里和自己。
可是你说他心思多吧,他的情商又低到令人发指。
很贪吃,会很直白地说你是骗子我不想吃这种话,眼睛很大很圆,总是直勾勾地盯着人看,里面盛着的的光却是很干净,这点是装不出来的。
这种气质里的纯,和他实际充满野心的所作所为很矛盾。
钟熠是真的想不明白这两者怎么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的。
再抬起头时,钟熠发现容眠睡着了。
他还是保持着刚才抱着抱枕的姿势,只是人软在沙发里,眼睛无声无息地合上,睫毛稠密,嘴唇有一点红,应该是刚才喝过热汤的缘故。
电视上的鉴宝节目结束,广告插入,钟熠也有点儿走神。
容眠怀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与此同时,他的睫毛轻轻地颤了一下,钟熠错开了视线。
钟熠的目光落在电视上的奶粉广告上,他就听到容眠接起电话,嗯了两声,最后又说了一句好,声音有些闷,带了一些鼻音。
我要走了。
然后钟熠听到容眠对自己说,谢谢你的馄饨,很好吃。
钟熠顿了一下。
容眠把抱枕放回了沙发上,将吊穗儿锊顺并且摆正,然后他缓慢地起身,站在在门口开始换鞋。
钟熠盯着他后脑勺一小片微微翘起的,柔软的黑发看了一会儿。
他开始反思,自己这两天话说的是不是是重了一些,在保持合理的距离的前提下,自己也许能提点一下这小孩儿,和他应该也是可以好好相处的吧
就在钟熠沉吟着自己要不要说些什么客套话的时候,他看着容眠停顿了一下,转过了身子。
不过,你明天可不可以不要做这种,把蔬菜和肉混在一起的饭了。
容眠认真地说,而且胡萝卜的味道比较冲,你有一点点没处理好
钟熠面无表情地说:再见。
反正冰箱里还躺着那堆去了皮的蔬菜。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钟熠平静地想,不吃也是浪费,那明天就做胡萝卜猪肉馅的饺子好了。
钟熠当然不至于真的搞一手梅开二度,主要是他自己也没空。
但第二天早晨他还是叮嘱叫徐柚柚中午记的买两份饭,并且点名了他常吃的一家私房餐厅,贵是小贵,但胜在食材新鲜,营养搭配相对均衡。
钟熠怕这小孩儿又和自己闹,最后还叫徐柚柚记得多加个脆皮大鸡腿。
然而容眠并没吃到的机会,因为剧组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一场难度不大的戏,硬生生地从上午直拖到了下午一点,问题还不是出容眠身上,而是面前这个叫做史澄的,刚进组的演员身上。
容眠对这个圈子里的人了解的还没有孔三豆了解的多,他对眼前的这个人并不了解,但是他能分出演技的好坏。
要形容的话,史澄就像是一条非要在海里扑腾的淡水鱼,他格格不入,永远进不了角色和状态,最后只能搁浅在干涸的沙滩上胡乱扑腾。
导演,不好意思。
史澄挠了挠头,让我再找一会状态,可以吗?
史澄有着一张还算不错的脸,个子也高,是阳光大男孩的长相,容眠觉得他的眼睛是好看的,眼形有一些上挑,容眠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但他似乎是太过于在乎自己在镜头前的形象了脸上的粉涂得有一点厚,演戏时的神态太过木讷拘束着放不开,偶尔又会用力过猛,很明显是一位没有什么天赋,又偏要吃这口饭的选手。
不过容眠并不在乎,他只管演好自己的部分。
这场戏很简单,甚至容眠都不用去说什么,他只需要被打就行。
史澄的角色就是个纯纯的死人,投毒案里的死者之一,欺凌容眠的那群霸凌者的头目,角色整体毫无难度可言,现在拍的就是个回忆杀的场景。
具体就是个在实验室推搡霸凌容眠,最后容眠头磕到桌角的情节,确实是个关键的戏,但是绝对不至于占用这么长时间。
容眠第九次被推倒在地上的软垫,并试图爬起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腿有一点发软。
于是他最后用手撑了一下垫子,才踉跄着地重新起了身,
史澄的演技是真的很要命,可以说是一个大招直接沉默了整个片长他的表情僵硬,要么就是动作不到位,台词不过关,全场陪着他过了一遍又一遍。
刘圆丰也是痛苦面具。
他只能擦着满头的汗挥了挥手,叫片场的人都休息着放松一会儿,单独拉着史澄出去聊了一下。
容眠和孔三豆找了个角落里的课桌坐下。
孔三豆这种对演戏没什么了解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史澄的演技有多微妙。
她给容眠递了呗水,又拍了拍他裤子上的土,感叹道:史澄老老实实在男团里唱歌不香吗,为什么非要这么折磨自己的同时又折磨别人啊
容眠并不知道史澄是组合出身,但是他觉得孔三豆说的很有道理。
拍的时间太久,他渴极了,低头一口气喝完了水瓶里全部的水,孔三豆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捧着杯子跑去给他再接新的。
容眠发了会儿呆,然而史澄和刘圆丰还没有回来。
他开始感到无聊。
猫形无聊的时候容眠可以干很多事情,可以舔毛,梳毛,玩自己的尾巴,偷吃别的猫盆里的粮。
然而人类无聊似乎永远只有一个解决方案,就是玩手机。
片场里的容眠会把自己行为调整到谨慎模式,于是他慢吞吞地掏出了手机,打开了孔三豆前几天极力给自己推荐的那个叫做时尚美甲店的游戏。
就在他正笨笨地划动着手机屏幕,给自己的第三位顾客的指甲涂上闪亮的星星亮片时,容眠感到有人戳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容眠茫然地抬起头,和钟熠对上了视线。
眼前的男人有着一张棱角分明的,好看的脸,他的眉眼锋利而俊逸的,而不是史澄那种带着粉饰过多的,僵硬的状态。
和钟熠对戏时永远是一种很舒服的,被引导着走的状态,经历了这一上午的折磨,容眠发现自己莫名有些怀念。
容眠半天没有说话,于是钟熠的视线落在了他的手机屏幕上,随即表情微不可查地扭曲了一下
我只是是来确定一下,你是不吃午饭吗。
钟熠敲了敲课桌,今天我凑巧带了鸡腿儿,你爱吃不吃,但别到时候又追着我的屁股后面说我是骗子。
然后钟熠就看着容眠仰起脸,若有所思盯着自己看了一会儿。
随即他低下头,伸出手,慢吞吞地揉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我想吃的。
容眠实话实说:我很爱吃鸡腿,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因为我还没有拍完。
?钟熠愣了一下,他心想着自己昨天看了眼这人的今天的戏,难度不大,不应该拍的这么拖啊。
他往对面一看,刚好史澄和刘圆丰聊完回来,补妆的工作人员把史澄围起来,钟熠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了。
忘了这一茬了。
他想,进组真的够快的。
那没事儿了。
钟熠直起身,了然地说,你这算短的。
容眠听钟熠的口气,应该是之前和史澄认识的样子。
钟熠不仅认识,他可以说是受害者之一。
之前钟熠大男主的一部古装剧里,史澄饰演里面的深情公子男二,每次和他对戏时的钟熠都心力交瘁,几次酝酿得恰到好处的情绪都被霍霍得一片稀烂。
其中有一段雨里的对手戏,史澄是死活哭不出眼泪,钟熠好不容易引导着他憋出几滴鳄鱼泪,结果就在镜头缓慢拉远马上要收尾的时候,这货下意识地抬手擦了一下鼻涕,给导演当场整了一出心脏骤停。
问他为什么非要那个时候擦,他说他忍不住,也怕他粉丝看见鼻涕接受不了。
钟熠平日里是那种乐呵呵和谁都不错的随和性格,但是他嘴巴也毒,真要是被惹急了,也能笑眯眯直接让对方的原生家庭重新洗牌。
这个不仅是演技问题,更多的职业态度问题,钟熠无法忍受,直接在片场开始阴阳怪气,给当时的史澄喷了个狗血淋头,脸色发青。
史澄的团队后来也吸取了教训,可能也是彻底清楚他演技的无可救药,现在就是让他在组合活动之余蹭一些个有潜力剧的小角色,等着看看回头剧爆了之后,能不能借着扭转一下风评。
这次的角色和他本身性格挺贴的,难度不大,重要的是和钟熠完全没有对手戏,史澄的团队也是争取了好久。
不过好歹史连青的儿子啊。
端水回来的孔三豆又开始小声逼逼起来,能演成这样,这多少有点说不过去啊
钟熠看到容眠的身形突然顿了一下。
他倒没多想,只是拿过容眠的剧本,问演到哪儿了。
容眠这小孩虽说心术不正,但钟熠对他始抱有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矛盾心理,也是因为他演戏实在有灵气,讲戏也一点即通。
但史澄这种程度的,把怕手把手教,把嘴角上扬的角度标好了都没有用,估计只能再换个灵魂,或者重新投胎才能顶事儿了。
刘圆丰那边准备继续拍了,于是容眠起身重新往布好的景走,钟熠沉吟了半晌,想起自己之前答应了要帮他,于是也跟着过去了。
史澄是真的憷钟熠,见他过来,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太好看,只能硬着头皮来了一句钟哥好。
钟熠皮笑肉不笑地来了一句:好久不见。
他又说:你们对你们的戏,我就看看。
话音刚落,钟熠倒真就站在旁边一杵不动地儿了,也不说话。
存在感不高,但是压迫感极强,史澄也是有苦说不出。
容眠盯着史澄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说:如果你的情绪实在到不了那个点的话,你可以稍微用一点劲推我,没关系的。
钟熠下意识地皱眉,史澄愣了一下,有些愣愣地说了声好。
这条一开始进行的还算凑活,勉强能过得去。
然而不知道史澄是不是因为太紧张,他中间直接忘了一句很关键的词,可以说是犯了一个最拉挎的错误。
容眠知道这条是肯定没有了。
他刚想出声说些什么,可是对面的史澄太紧张了,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就这么继续自顾自地演了下去。
于是他直接伸手,重重地了推了容眠一下。
史澄倒也听容眠的话,这回的力度给的足足的,直接给毫无防备的容眠推了一个踉跄。
容眠的瞳孔一缩。
他踉跄猝不及防地后仰,一时间根本没办法计算好落地的角度,反倒真真切切地向身后课桌的桌角撞了过去。
猫形的他可以从两米高的柜子跳下来并稳稳落地,但是人形的他并没有这种程度的敏捷和协调性。
桌角近在咫尺,容眠有一点怕痛,于是他闭上了眼睛。
三豆肯定会哭的,希望不会耽误剧组的进度。
容眠有些难过地想,而且我还没有吃到我的脆皮鸡腿
然而下一秒,容眠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带着柑橘气息的怀抱里。
钟熠脸色不是很好。
他以一个护着容眠的姿势,用手挡在了桌角前,以自己的手背作为缓冲,稳稳地护住了男孩的脸。
容眠的头被护住,人也安全地落在地上的软垫上,与此同时,钟熠的手背也被同时重重地碾压在尖锐的桌角,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
史澄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容眠瞳孔一缩。
第12章 鱼肉拼盘
钟熠的手背非常给力地肿得老高。
他骨节破皮的地方也隐隐开始渗起了血,徐柚柚瞬间崩溃,魂飞魄散跑走地去找医药箱去了。
容眠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钟熠的手,说不出话。
徐柚柚这边刚拿着药膏回来,正巧又来了个电话,应该是钟熠的经纪人打过来询问情况。
她以为俩人已经比较熟了,于是把药膏塞进了容眠的手心里,做出了一个抱歉的嘴型。
容眠举着药膏愣了会儿神,把盖子慢吞吞地拧开,思考着自己要怎么涂抹。
钟熠看他呆着半天盯着自己的手一动不动,以为这人又起了什么花花心思,于是便单手从容眠的掌心抽出了药膏,说:我自己涂。
容眠愣愣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钟熠这边口头装逼一时爽,结果自己到手之后操作了个乱七八糟。
他是右手受的伤,左手用着又不顺,导致药膏挤了半天愣是挤不出来。
最后他一使劲,挤了好大一坨在手背上,大概是够用半年的量。
钟熠头痛欲裂,再抬起头时,就看见对面容眠正盯着自己看。
他平静地问钟熠:需要我帮忙吗?
钟熠只能咬牙切齿地把药膏还给了他。
就像上次钟熠给容眠卸妆一样,他们坐在同样的位置,容眠将药膏很谨慎地一点点涂抹上钟熠的手背上,并用指尖慢慢地化开。
他托着钟熠的手,盯着他青肿的手背,有一点出神。
钟熠看他半天不放手,以为这小孩儿又起了什么不好的心思,把手抽了出来,说:脑袋差点开花,不说点儿什么?
钟熠的表情很平淡,容眠怔了一下,下意识地说:对不起。
他看起来似乎有些无措,钟熠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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