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子商笑了笑,也不觉得怠慢,应声入席。
范玉坐在高坐上,自己给自己斟酒,有些无奈看向刘善道:“三位大人为何还不来?”
“或许是路上被堵着了,”刘善解释道,“东都夜市繁华,三位大人的马车或许被堵在半路,奴才让人去催催。”
“不,”范玉抬手止住刘善的话道,“不用,慢慢等吧,若是将三位大人催烦了,便不好了。”
刘善笑着应了声,洛子商听到这刘善和范玉的对话,笑着低下头,也不出声。刘善看了洛子商一眼,心中颇为不安。
范玉百无聊赖敲打着桌面,又等了一会儿,不满道:“三位将军来迟也就罢了,贵妃呢?她也堵路上了?”
“奴才让人去催催。”
说着,刘善赶紧下去,让人去催西凤。
而这时候,西凤专属的贵妃马车正慢慢往前挪动,顾九思身着暗红色外衫,内着纯色白衣,发丝用布带束了一半在脑后,挺直了腰背坐在马车上,他双膝上平平放着一把剑,纯黑色金边剑鞘,形式古朴庄雅,剑下压着一本册子,册子上没写书名,看上去极为厚实。
江河和望莱各自坐在一边,江河金袍玉冠,摇着扇子道:“你让我伪造那个册子,到底是要做什么?”
“我想试一试。”
“试一试?”
江河有些不理解,顾九思低下头,拂过手上的册子,慢慢道:“舅舅,其实如果没有遇到玉茹,没有发生这一切,我或许也会一直是个纨绔子弟。”
“我不知道人言会伤人,我不知道我无意中一个玩笑会毁掉一个人一辈子,我会用大半辈子,费尽心机和我父亲斗争,想要向他证明自己。”
江河静静听着,没有言语,顾九思抬起头来,看着前方晃动的车帘,接着道:“我听刘善说,陛下在先帝临死时,最后问先帝的一句,是天下与他,谁更重要。你们或许不明白这句话,可我却是懂得的,我想陛下,内心之中,其实非常在意先帝。”
“儿子都会很在意父亲吗?”
江河垂着眼眸,张合着手中的小扇,顾九思摇摇头:“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在意自己的父亲,可是许多人,会在意自己的人生。”
江河抬眼看向顾九思,顾九思看着江河,声音中颇有深意:“父母是一个人的起点。”
江河没说话,许久后,他骤然笑开:“你说得不错。”
“一件事执着太久,就会成为执念,”顾九思见江河似是明白,收回眼神,慢慢道,“所谓执念,都需要一个结束。”
江河应了一声,转过头去,看着车帘外忽隐忽现的宫墙:“你说得没错,”他低喃,“所有的事,都需要一个结束。”
两人说着,马车到了大殿门口,他们走下马车,周边有人露出了诧异的目光。
可没有人敢问话,因为顾九思、江河、望莱三人都没有丝毫畏惧,站得坦坦荡荡。
他们一路往大殿之中行去,宫人们认出他们来,都是惊疑交加,而殿中舞姬广袖翻飞,范玉坐在高座上,震惊看着门口出现的人。
顾九思提着剑,身后跟着江河望莱,跨入大殿之中,他们从舞姬中一路穿行而过,而后停在大殿中央,三人单膝跪下,朗声开口:“臣顾九思、江河、望莱,见过陛下!”
如今已是戊时,宫城之外,士兵开始聚集在一起,围在宫城之外,守城士兵紧闭宫门,急声道:“快,传信给陛下,三位将军谋反,已将宫城围住了!”
东都城楼,顾九思的人领着杨辉的士兵冲上城楼,斩断了绳子,朝着城外已经赶来的士兵大声道:“入城!三军奉令入城,胆敢阻拦者,格杀勿论!”
黄河大堤,所有人有条不紊动工,人越来越多,周边各地的村民都已经赶了过来,帮忙运送沙袋的,帮忙投石填土的,甚至于堵在决堤口的……
雨细细下着,一个口子裂开,许多人便站上前去,手拉着手扛在水流面前,而后面的人则就开始堆沙袋,填石头。
不断重复,不断往前。
柳玉茹在他们后面,跟着其他人一起,往前艰难搬运着沙袋,傅宝元看着她的模样,苦笑道:“你要不走吧?”
柳玉茹抬眼看他,傅宝元同她一起抬着沙袋,小声道:“锦儿才一岁,万一九思出了事,家里还得靠你。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说着,他低着头道:“雨越来越大了。”
越来越大,而现在决堤的口子也越来越多,等真正的大浪从上游过来,决堤是迟早的事情。
柳玉茹明白他的意思,她摇摇头:“我让大家留下,我怎么能走?”
说着,他们将沙袋放在固定的位置,又折回去搬沙袋,这时候,有人惊呼起来。
“大浪!”
“大浪来了!”
柳玉茹回过头去,便看见上游河水仿佛猛兽一般汹涌而来,雨滴也随之变得凶恶起来,她大喝出声:“拉好!所有人拉好!”
黄河河水湍急而来,守南关上,疾风猎猎。
远处战马声隆隆响起,随着军鼓作响,嘶喊声冲天而起,沈明立在城头,头盔顶上红缨在风中飘舞,他眺望着驾雨而来的大军,旁边叶韵冷静道:“所有药材、担架都准备好,火油也准备好了,你放心。”
叶韵抬眼,看着远处军队,平静开口:“你受伤,我救你。你死了,我收尸。若他们攻破守南关,我一颗粮食,都不会剩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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